“唉?尼昂,你怎么染头发了?······以前黑色的多漂亮啊!”他没有听到我的呐喊,自顾自说着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黑色黑色!他一遍又一遍复述,周围的火也应和着兹兹作响,都要把天地全部染成黑色!他一步一步,又慢又重的向我走来,却在我面前停下,眼神像观赏猎物的狮子一样贪婪。我求救似得看向曲奇那边,既想让她快跑,又想让她挡在我面前。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怎么能让她被我连累?当务之急是要让她跑,趁现在那个怪人的注意力还在我身上的时候。
她颤颤巍巍地撑着竹剑爬起来,左脸在火堆中滚出星辰烙上的印记,挣扎睁开那只有片刻忘记的疼痛,鲜血缓慢却远远不断地流出。却逞强般在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可能。”
“一看就知道了吧,他是冲着我来的,你快逃啊!”我没有耐性了,我怕她再这样对我我会太依赖她不想让她走。恐惧比欲望会更加贪婪的吸食理智,人就是这样一种容易屈服情绪的生物。
我的声音已经被温度烧成了波状,不管是温度还是空气都让我头晕目眩。那是死灵!在地狱深处渴望爬出来的呐喊声!她的坚强也在此时全扭曲成逞强。这种时候还管我!?她是白痴吗?现在温柔是自掘其坟啊!可我除了鼓起全部气力说的那一句让她快跑以外,已经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曲奇还像要冲过来的病狮,那竹剑的竹子警告似得互相碰撞,平常她轻易就能玩弄于鼓掌的重量,现在也只剩勉强。
她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中,身体抖啊抖啊,没有抖出什么所以然来。应该说每一个动作都像到时间的闹钟,抽搐不停。但却没见那把剑抖动过,一直直挺挺的支撑着曲奇。
这剑是曲奇她那从未听闻过的父亲在她七岁成人礼的时候送给她的。听说这东西还是费了好大劲儿弄到的韧性与刚硬度上的竹子制成。这对与从小极爱宝剑的曲奇来说可是无价之宝,便是极其重视。被爱之物必有其被爱之因,这个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按她平常的行为来说,即使让自己伤了都不能让这把剑有分毫损失。
火依然在烧,但那滋滋声却远了,我只顾着曲奇那缓慢而沉重的步伐,这种快窒息的感觉是什么呢?
终于,她走到我旁边,用只有眼睛有一点魄力的虚弱身子面对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却还像没有发现她一般,眼神如木偶空洞,为了真正的生命而紧紧抓住不放着紧盯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的眼神可以那么贪婪!
“混蛋你在看哪里呀?”曲奇没有丝毫力度地挥剑斥和。一挥,仅仅只是挥掉了一个呆若木鸡的人一撮头发。每挥一下,也都只是挥掉一些不足挂齿的东西,与平日里那种一次命中的气势截然不同,她到底在害怕什么?而这个空隙里,那个人又向我走进了一步,不知是好是坏,本来有偏差的剑路正好砍上那个人下巴,瞬间飙血。与此同时曲奇手中的剑也狠狠抖了一下,险些脱手。
那人感觉眼前一片红色,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受伤,转头硬生生看了曲奇一眼,“好疼啊!你这【哔——】,老子和侄女叙旧你吵什么,也想像尼昂桑的父母那样死的很惨吗?”碰的,他把曲奇踢到火坑里,似乎有人肉作燃料,给了他们偌大的动力,火燃得又是这般旺。
“啊啊啊啊啊!!!!!!”红色在夜里绽放成莲,花开音是烤肉的滋滋声,香气是血腥染上的薄巾,花瓣是骨血嗤笑着织成泛滥红光的黑洞,根茎在吸取养料,那是恶魔控制荆棘的贪婪者。那人又上前狠狠踩了她几脚,她惨叫连连,我好像过去抱住她,让我也承受一份痛苦,被火烧被人踢都没有关系,只要她别那么痛苦。
可我没那个胆量,应该说是我的身体没有那个胆量,无法忍受被踢打和燃烧,“果然是这样。”黑色的蛇,在夜里从火光中窜出来,无法不惹得一身风骚。她已经很痛了,我知道,但她也无法逃脱命运的交替。只得卖命吟唱最后一曲歌谣,“赫尔,”她这么说着。她趴在地上乞求,人总是会再被野兽咬断肢体后享受莫名的宁静,“快跑,再不跑就没命了。”
闸门在这一刻被打开一条缝隙,思绪终于伴随着本能洪流一涌而出,“为什么···会没命?”
“他不是人,是活死人。”
夜在狂怒,星在狂躁,月色燃烧那最后一缕执着。
“······”嘴是诚实的,身体是诚实的,他们无法在人群中实现诚实,但却可以在恐惧中将诚实永存。跪坐在地上的我,已经无法再正常思考。搞不清是什么状况,搞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平时很笨拙,什么都不懂的曲奇怎么也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欺骗自己有时是一种保护,保护的根源是恐惧。我现在,好像已经无法再容纳这过大的黑色信息。
“哈?你个小【哔--】在说什么?我是人啊!我可是幸福的人呐!我是可以容纳下欲望带来的快乐的人呐!你再这么说,小心我杀了你了啊!!!”那个男人一巴掌扇了过去。或许是戳到痛点,或许是别的,他一直慢几拍的神经现在化身火箭,神色极是狰狞恐怖。但却被曲奇的一个眼神扑灭旺火。
“爷爷之前在你去医院的时候带到家里来过一个病人,他也和这个人一样,器官全烂掉却还能活。在此之前你还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有过好几个这样的病人。嘴里一直喊着实现幸福,遵从想要的生活。他们反应迟钝但杀人时却很灵敏,爷爷把他们叫做活死人。能动但身体确实已经死了,这种人一定是生前受到过很大的痛苦。”曲奇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挡下那一巴掌略带火星的手掌。那人便又扑过来,仿佛是不把她这个碍事儿的人除掉就不能安心品味猎物一般。
她继续挥动着手里的剑,在挡住那人攻击的同时还有闲工夫跟我解释。她又恢复平常的强劲,我很高兴。我只能依附害怕的同时依附着这莫名其妙的突然惊喜。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被火烧过后还能这么冷静,如果不是她那残破不堪的衣服,我大概会认为刚才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现在我只能告诉自己其实她并不像平常所看到的那般愚笨,而是大智若愚的表现。
当然,我没有发现,她从略带焦味的衣服里透出的汗迹。
不管她恢复得再怎么迅速,总有体力枯竭的时候,她是累了,伤不会好的那么快,她还在逞强!面对一个没有感觉的活死人,她也会感到力不从心。威武一生的狮子,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欲望打破纯洁的生命相片。她怎么会让一直依靠着她的我的幻想破灭呢?左脑连着右脑,整个脑袋连着支配身体与思绪的指挥棒。指挥棒只有一个,身体和思绪就不会分开。所以我明白她有多痛,她的想法,她的用心时,棒就亮了。
然后,她腿一软,险些倒下。我拔腿就冲上去企图接住她,与此同时,我隐隐约约瞅见她微扬的嘴角。
眼前一黑,脸上立刻就是一拳,带着点火星,很烫,但心在那一秒确是冷的。就像在那一秒同时让我受到这份疼痛的冰冷的手一般。她利用我,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