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金字塔”!这是到过银川西夏王陵的海外游客对它的誉称。我没有到过埃及的金字塔,却记不清已有多少次到这塞上贺兰山麓的西夏王陵拜谒过。
明朝人有一首古体诗《古冢谣》中写道:
贺兰山下古冢稠,高下有如浮水沤。
道逢古老向我告,云是昔时王与侯。
当年拓地广千里,舞榭歌楼竟华侈。
强兵健卒长养成,眇视中原谋不轨。
……
古诗的作者叫朱秩炅,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六子朱之六子,随父就蕃于宁夏,封安塞王。他聪颖好学,问学博洽,长于诗文,著述颇丰。曾亲谒西夏王陵写的这首充斥大汉族主义正统观的《古冢谣》是今天看到较早描述西夏王陵的形象资料。其后,明朝人胡汝砺编修《嘉靖宁夏新志》记载:“李王墓,贺兰之东,数冢巍然,即伪夏所谓嘉、裕诸陵是也。其制度仿巩县宋陵而作。人有掘之者无一物。”“人有掘之者无一物”,这就近于故事传说了。相传西夏皇帝李元昊,当地人称“李王”或“昊王”。他为人凶残、猜忌,担心死后有人盗掘他的坟墓,就在生前调集民夫为他修造坟墓。一年360天,每天要修一座墓,整整建成了360座。随后,他将参加修筑陵墓的人统统都杀掉。元昊死后,便埋葬在这360座墓中的一座。与此相似的传说是,元昊死后,都城兴庆府每天为“昊王”举哀出殡一次,持续360天,在贺兰山下便出现了360座“昊王坟”,谁也不知道哪一座是真的。
我最初知道贺兰山下的西夏王陵,是从我的老师蒙古史学家贾敬颜教授那里听说的。60年代初我给王静如教授当助手,曾经给王静如作过助手的贾敬颜先生向我出示过他搜集的西夏王陵残碑拓片,有字体大小不等的汉文和西夏文字碑文多种。据他说是贺兰山下牧羊人在陵区地表拣拾的残碑捶拓而得。大小近二百块碑石拓片,片言只字,连不成文。有关西夏王陵的考察,40年代,我国西北学者赴塞上考察时已有记述,如马鹤天《内外蒙古考察日记》中所记:“入贺兰山,群峰耸峙,但行山谷间,并不登越。二十里至三关……又未几至头关……由此即豁然开朗,平原千里,远望有一大冢,据说是李元昊墓。”另一位作者窦震寰在《贺兰山的全貌》一文中记载:“西夏陵,在省城西北平羌驿之贺兰山下,高二三丈,递可半亩之丘,总计不下六七十,据当地居民传称,系西夏建国时历代帝王之陵墓。附近黄沙遍野,白剌丛生,游人至此,倍增凄凉之感。”这种记载则更接近真实了。
西夏王陵广为世人所知时已经到了70年代末期了。1972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在贺兰山泉齐沟搞建设施工时发现了西夏时期的文物。宁夏回族自治区博物馆闻讯派人前往调查,发现这一带是西夏王朝皇帝陵园所在。从1972年至1991年的近二十年中,宁夏文物考古工作者分阶段对部分墓葬和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和清理工作,对陵区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调查与测绘。迄今已确定陵区内共有西夏皇帝陵9座,陪葬墓207座,陵邑建筑遗址两处及窑场遗址多处。陵区南起贺兰山榆树沟,北迄泉齐沟,东至西干渠,西抵贺兰山下。东西宽4.5公里,南北长10公里,总面积近50平方公里。
我第一次来到西夏王陵,一时为这里的恢宏气势所震慑。仰望贺兰横空,直插天穹;远瞩似骏马奔驰,烟云缥缈;近观峰峦叠嶂,苍秀挺拔;俯视银川平原,沃野平畴,阡陌纵横;极目远眺,黄河浩荡,波光闪烁。西夏历代帝王死后就埋葬在这山巅岗阜之下的所谓洪积扇地上。
我来的那时候,贺兰山下的这一带地区大概是一处空军军用机场。每天,碧蓝的天空上都能看到一架架凌空的银燕,飞机的轰鸣响彻云霄。绿草地上与深棕色的崖峭壁间,羊群出没悠悠,似团团白絮滚动着。宁夏文物考古工作者已在这里工作了四个寒暑,成果斐然,初步把神秘的西夏帝陵揭示给世人。
西夏王陵的规模与河南巩县宋陵、北京明十三陵相当。西夏帝陵的布局与宋陵一样,实行昭穆葬法,从南到北,以左昭右穆的方式排列。今已初定的九座帝陵分别是:太祖继迁裕陵、太宗德明嘉陵、景宗元昊泰陵、毅宗谅祚安陵、惠宗秉常献陵、崇宗乾顺显陵、仁宗仁孝寿陵、桓宗纯庄陵、襄宗安全康陵。每一座帝陵都由宫城及其他附属建筑组成独立完整的建筑群体,坐北朝南,占地约十多万平方米。其布局是,从南到北陵园神道入口两侧耸立着左右对峙的阙台、碑亭、月城,月城内神道两侧原排列有石人石马。再往北是宫城,城四面正中辟有门阙,四角建阙楼,城内有献殿,为祭祀活动场所。殿后是高大突兀的陵塔,称陵台。献殿与陵台之间是通往墓室的甬道封土。
分布于帝陵周围的陪葬墓是西夏皇亲贵戚王公大臣的陵墓。陪葬墓在规模、形制上都与帝陵有显著的差别。最复杂的陪葬墓也包括有外城、碑亭、月城、墓城、门阙、照壁和墓冢几部分。个别大墓还建有阙台和献殿,最简单的则只有一座墓冢。陪葬墓的墓园建筑多已坍塌倾圮,只有遗迹。可以设想,历经几百年的洪水侵蚀,人为盗掘、破坏,已有更多的陪葬墓荡然无存。
西夏王陵经过多次调查、发掘,发现、收集的出土文物数以千万计,种类包括有建筑材料、生活用具及石、陶、瓷、铁、金、骨等多种质料的随葬品,如高达1.52米,造型奇特的绿釉琉璃鸱吻,白色砂石质的雕龙石栏柱,通体圆雕、造型生动的石马、石狗,各种姿式的男、女人像石雕碑座,重达188公斤的模铸鎏金铜牛,形象生动细腻的人物竹雕,以及各种金铁铜制用具等都反映了西夏时期冶铸技术和建筑雕塑艺术的高超水平。
记不清多少次漫步在西夏陵园的废墟上,脚下的残砖断瓦引人遐想,仿佛回到那松柏掩映中:红墙绿瓦、阙台高耸、献殿奇伟、陵台瑰丽、角楼飞檐、碑亭肃穆。一座座辉煌庄重的皇帝陵寝,刹那间便被成吉思汗挥斥的铁骑践踏殆尽了。史书记载说,蒙古军队攻入西夏国境后,杀掠居民,“白骨蔽野,数千里几成赤地”。皇家陵园怎能幸免!我听说在西夏陵区已发掘的10座碑亭遗址上,共挖出西夏文和汉文残碑碎块共3700余块。可以想见蒙古军队对西夏帝陵的摧残与人为破坏的程度。
历代帝王,生前君临天下,不可一世,死后都防人挖墓戮尸。传说中“昊王”虽然生前千方百计设计自己的疑冢,但死后也不曾避免了被盗的厄运。西夏王陵的许多座帝陵和陪葬墓都留下了累累盗坑,致使70年代初宁夏文物考古工作者在正式发掘时,所开启之墓已是座座空穴,留下的朽木断石、残砖剩瓦一片狼藉,所获仅劫后余存。1975年秋,挖开的一座可定为是“梁国正献王”的王公陪葬墓室填土内,发现了两具约三四十岁的男性骨架,头骨破损,据推断是被同伙杀害的盗墓人的尸骨。
1976年8月5****游罢西夏王陵归来,赋诗一首以记游:
二百年间称雄时,贺兰山前土冢峙。
残砖碎瓦断碑堆,阅尽西夏兴亡史。
贺兰屏障,黄河怀抱中的“东方金字塔”啊!你颓败的陵塔虽失去昔日的风采,却残留着党项民族粗犷豪爽的神韵。用同一山水培育滋养的中华各族儿女们,说什么“踏破贺兰山阙”!
从王陵沿贺兰山脚下往北行,或自银川乘汽车顺沿山公路西北行,都可到达贺兰山东麓的一个山口,名叫拜寺沟口。此地属贺兰县金山乡金山村,东距贺兰县城二十多公里,东南距银川市五十多公里。在沟口北边山坡的一处台地上,有双塔巍峨耸峙,东西相对,距离不足一百米,塔因山口得名,称拜寺口双塔。
1985年初夏,为编辑《西夏文物》图录,我陪同文物出版社摄影师张仲清专程到银川拍摄西夏文物照片,为拍照需要,选择在午后5时后夕阳西下时来到贺兰山口的拜寺口双塔。拜寺沟三面环山,东面为沟口。金山村的山坡上周围农田环绕,阡陌纵横,树木葱郁,村舍羊圈布于其间,鸡犬之声不绝。双塔之西不远处,还有一座台地,东西长200米,南北宽70米左右,当地村民称之为“皇城台子”。台地上尚有砖石墙基遗址,地面瓦砾堆中,随手可捡拾到王陵遗址可见的绿色琉璃瓦当残件。明安塞王朱秩炅有诗云:“文殊有殿存遗址,拜寺无僧话旧游”。似可推知此处明代尚存西夏拜寺寺院遗迹。
拜寺口双塔均为13层八角形密檐式空心砖塔,由塔身和塔刹组成,不设基座。东塔残高34.01米,塔顶上仰,莲瓣形刹座承托相轮。塔身每面檐下有两只砖雕兽头,怒目圆睁,形象威猛可怖。塔室为圆形,向南一面辟券门。塔内原有木梯可以登攀。西塔残高35.96米,与东塔基本相同,但比东塔更为雄壮华丽。每层塔檐下佛龛内塑佛像,或坐或立,千姿百态。龛的两侧饰以砖雕兽头,口含串珠,玲珑别致。塔梭转角处各塑佛像一尊。塔室亦为圆形,有券门可入。正面墙壁上彩绘壁画,有菩萨、佛等。两塔比较,西塔凝重高大,东塔秀丽挺拔。
1986年对拜寺口双塔进行维修时,在西塔刹座穹室壁面、中心柱木、架中木及佛龛内发现了西夏文、梵文和汉文题记。有用朱笔写的西夏文“上师”二字及墨书西夏文月日、族姓等。发现的文物有鎏金铜佛像、唐卡、彩绘木雕佛像、木桌、木椅、木花瓶、绢纸花、印花绸、元钞等。据称考古工作者对双塔中心柱木的碳14测定,测知该塔修建距今已有850年。由此确知拜寺口双塔为西夏时期建筑,它屹立于贺兰山麓,饱经沧桑,容颜衰老。经过修缮后,又以婀娜新姿吸引着观光览胜的中外游人。
早就听说拜寺沟内距沟口十余公里的贺兰山腹地,还有一座方塔。由于山大沟深,巨石横陈,山道崎岖,人迹罕至,偶有沟外牧羊人涉足于此。据悉,1990年11月间,拜寺沟方塔被不法分子炸毁,塔体碎砖、彩绘残壁散落沟涧。从被炸开暴露的塔心柱上的墨书西夏文和汉文题记,确知方塔为西夏建筑。一座近千年的西夏13级密檐式砖塔,竟毁于一旦,仅留下了照片上的雄姿,今后再无缘拜识了。该塔废址经过宁夏文物考古工作者的精心清理发掘,出土了一批西夏时期的西夏文刻本佛经、写本文书;汉文写本、刻本佛经,文书;佛画、诗集、丝织品及西夏文墨书的塔心柱、木牌、木刀、铜铎、皮革、泥佛像、舍利子、泥塔模具,棋盘砖、钱币、铁钉等物。出土文物中有罕见的西夏文密宗佛经《吉祥遍至口和本续》,共有9册,220多页,计10余万字。据牛达生先生考定为木活字印本,属西夏后期之物。它是我国及世界上发现现存的最早的木活字印刷品。
银川市有两座著名的古塔是我每次到银川时必去登临的。城北郊外的习称“北塔”,城区西南的就习称“西塔”了。北塔不是西夏塔,始建年代不详。据明代宁夏方志记载为大夏国赫连勃勃重修,历代遂有“赫宝塔”、“黑宝塔”、“海宝塔”等名称。曾遭地震毁坍,今存为乾隆四十三年(1778)重修。明清时期列入朔方八景之一,名“古塔凌霄”。塔为9层12级楼阁式方形砖塔,通高53.9米,端庄挺拔,雄伟瑰丽,形制独特,风格别致。董必武同志有登塔诗云:“银川北郊赫连塔,高势孤危欲出云。直以方形风格异,由于本色火砖分”,道出了海宝塔的特色。塔下寺院经重建后今又成为佛门圣地,诵经拜佛,晨钟暮鼓,中外游客络绎不绝。
银川旧城西南著名的承天寺塔即“西塔”才是一座始建于西夏的塔。据史书记载,西夏开国皇帝元昊死后,其子毅宗谅祚登基时刚满周岁,皇太后没藏氏为保其子“圣寿无疆”,西夏江山永固,即于天垂圣元年(1050)建造了这座“承天顾命”的寺院和佛塔。西夏国亡后,到元末明初,寺虽颓败,寺内“孤塔一座”尚存。明代,庆靖王朱旃曾增筑殿宇佛阁,修饰寺院,使“梵刹钟声”也列为朔方八景之一。清乾隆三年(1739)宁夏大地震,寺塔俱毁。现存的承天寺和佛塔是嘉庆二十五年(1820)重建的,承天寺塔基本上保持了原塔的形制。它位于寺院的中轴线上,是一座平面呈八角形的11层楼阁式砖塔,塔高64.5米,塔身建在26米的方形台基之上,塔底层每边长5米,东西对边约22米。底层朝东开门,塔室呈方形,室内各层为木板楼层结构,有木梯盘旋而上。塔身3、5、7、9层设南北向拱形窗洞;4、6、8、10层设东西向拱形窗洞。顶层四面均设大型圆窗。塔外每层檐口菱角牙子叠涩砖3层挑出,3层收进。檐角铁铎叮咚。塔身间饰以绿色镂空琉璃构件。塔顶为绿色琉璃砖贴面桃形塔刹。整座塔呈角锥形,直插云天,给人以古朴、简洁、挺拔、向上的美感。每次登塔,我都一鼓作气直至顶层,凭窗远眺,俯瞰市区,街巷纵横,高楼栉比;放眼郊野,民居错落,阡陌相连;西顾贺兰,层峦叠嶂,云遮雾罩;东望黄河,银蛇飞舞,白练当空。塞上景色,古城风光,令人心旷神怡,给我以无限的遐思。
离开银川去访古塔,当时确认与西夏出土文物有关的就是著名的青铜峡百零八塔。巍巍青铜山,滔滔黄河水,大坝截断流,高峡出平湖。在宁夏中部青铜峡水电站西侧,黄河西岸峡口山东坡陡峭的山峦上,一排排整齐有序呈等边三角形的大型古塔群巍然屹立,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百零八塔。1976年8月中旬的一天,我和史金波结伴到此。那时我们是从水电站西侧沿黄河岸边一路攀山越岭,用大半天时间才到达的。据说现在游塔可乘游船直抵岸边上塔。
百零八塔建筑在背山面河的山崖上,依山势凿成台阶,自高而低按1、3、3、5、5、7、9、11、13、15、17、19奇数排列的覆钵式塔,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塔群,因塔数得名。每座塔的结构大体相似,平面呈圆形,下大上小,形似覆钵;细观则略有差异,有鼓腹尖锥形、葫芦状、金瓶式。塔体砖砌,每塔皆由塔基、塔身和塔刹三部分组成,表面覆以白灰泥皮。早期塔体有彩绘遗迹。
青铜峡百零八塔在明初李贤撰的《一统志》中已有记载。据专家考证,藏传佛教中覆钵塔的形制在宋、元之际已流行于中国西北地区。塔群内及其附近喇嘛塔出土的文物有泥塔模、砖雕佛像、彩绘绢质佛画等。其内容、构图布局、色彩运用和装裱方法都具有西夏和元代早期文物特征。在塔群北侧砖塔残基内还发现了西夏文经书,据此,专家初步断定百零八塔始建于西夏时期。
民间相传百零八塔是穆桂英的“点将台”、“天门阵”云云,这当然是一种无知的比附。其实,它是佛教纪念性的建筑。佛教把人生的烦恼归结为一百零八种,为清除烦恼,规定贯珠一百零八颗,念佛一百零八遍,晓钟一百零八响。建造一百零八塔,意为消除烦恼。60年代初我在西藏地区考察时,看到的似乎是排列成一排的一百零八座塔。青铜峡组合成等腰三角形的一百零八塔则大异其趣。这样的排法,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地形的限制。
20年以后我才有机会去访另外的两座西夏佛塔。
一座是贺兰县的宏佛塔。早在1991年夏秋之际,见诸报刊的消息与报导,得知宁夏在修缮宏佛塔时出土了大批西夏时期的遗物。其中有绢质彩绘佛画珍品14幅,西夏文佛经雕版2000余块,彩塑佛像残躯30多件,彩绘木雕菩萨及佛像2尊,西夏文木简2枚,以及西夏文《番汉合时掌中珠》残页。墨书西夏文残页、带、陶模、钱币、琉璃残件。灰陶残件、瓷片等。这是宁夏境内又一次发现的丰富而极有价值的西夏时期文物遗存,它强烈地吸引着我。
我和史金波1996年之夏赴宁夏、甘肃的西夏故地考察就是从宏佛塔开始的。8月19日晨,宁夏博物馆副馆长吴峰云同志开车来,同行的有宁夏考古研究所所长牛达生和博物馆李彤。贺兰县在银川市东北,县城距银川市区仅二十余公里,一转眼就到了。我们先到县文管会的文物库房参观库存的宏佛塔出土文物。绝大部分的精品都正在自治区博物馆展出或准备即将出国展览。库中所余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塔中所出的佛、菩萨和罗汉的泥塑头像和装满了一盒盒已经碳化了的佛经雕板。
随后,贺兰县文化局龙局长和一位女士陪同我们去宏佛塔。宏佛塔在县城东北9公里的潘昶乡红星村,此地原名王澄村,故宏佛塔俗称“王澄塔”。车出县城后北行不久,东向拐进小路,随后在田间、渠边颠簸不已,一时黄尘飞扬;绕过一片玉米田后,终于进入一处围有砖墙的院内,宏佛塔到了。现存塔身是1990年6月至1991年10月经过重修后的塔,巍然耸立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寺庙废址上。
宏佛塔原残高28.34米,由夯筑地基、楼阁式塔身和覆钵式塔刹组成。夯筑地基之上为三层八角形楼阁式空心塔身,每层又由塔身、塔檐、平座三部分组成。其上为一座完整的十字折角覆钵式塔,也由塔座、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塔身之上存十字折角形刹座和两层相轮。塔内,从楼阁式塔身底层至覆钵式塔身中部是一个平面呈八角形的塔心室。在重修拆卸时,在覆钵式塔身上部发现一上小下大、中间有方孔的砖砌梯形槽室,槽室高1.65米,平面正方形,底边长2.2米。此槽室称“天宫”,泥塑佛头像,木雕版和绢质彩绘佛画等珍贵西夏遗物就是在“天宫”里发现的。
宏佛塔址上的寺院应始建于西夏,寺院和佛塔历代都经过重修。当地年老的村民还记得在宏佛塔周围原有前、后大殿,左、右厢房及山门等建筑。殿内供奉观音菩萨、护法力士等塑像。后世维修佛塔时补开的塔门,门楣上砖雕匾额书“崎岖凌空”四字。两边对联,上联:一柱擎天耸现广严法界;下联:五云绕地宏开默雾禅机。50年代匾联尚存。据说塔门前有一口铁钟,钟上满铸铭文,于1958年大炼钢铁时被毁了。宏佛寺院的前后大殿于60年代拆毁,拆下的木料拿去盖了贺兰县电影院。翻修前的宏佛塔原貌照片我是见过的,我围着这新翻修的灰色砖砌佛塔走了几圈,感觉它已失去原塔的雄宏、古朴,似乎找不回一点思古之幽情。我漫步在这洁净空旷的院子里,塔后是守塔居民自家种的玉米地,前院已盖起了一座简陋的水泥建筑戏台,台楣上横书“宏佛塔剧场”几个大字。据说每年旧历七月十五日有秦腔剧团来此演出,约有七八天的热闹光景。
访罢宏佛塔,隔一日去同心县,到韦州古城去看康济寺塔。塔在古城东南隅的康济禅寺废址内。康济寺塔原定为明代建,1984年至1985年宁夏自治区文管会在修缮时,经勘察、发掘收集的资料分析,认为应始建于西夏时期。明清两代经过多次修葺。我们在同心县文管所看到的塔中发现的四块墨书西夏文姓名的方砖,是定该塔为西夏始建的重要依据之一。
康济寺塔是一座平地而起的八角形密檐式13层空心砖塔。塔残高39.20米,加固修复后的高度为42.70米,由塔身、刹座、相轮宝顶三部分组成。塔的底层较高,南面辟有通往塔心室的券门。第二层以上层层密檐平座紧箍,往上收分砌出叠涩腰檐,与刹座宝顶有机结合,形成刚劲有力的抛物线外廓,显得凝重柔美。第十三层塔身各面砌装有垂柱帐形砖雕假门龛及角柱,其余各层塔身均为素面,无门龛。每层檐角均装有角木,悬挂铁铎。塔刹基座为一八角形两级束腰须弥座式砖砌体。全顶原塌毁,形制已无考,新装宝顶由九级相轮与宝盖、宝瓶三部分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