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前天下午咱们刚到区政府那会儿,区委书记说他第二天上午要去水城乡,我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么个地名,但拿不准;昨天咱们在镇子上逛集市时,我听到两个赶集的人说他们是从水城乡来的。回来我一直在想这个水城乡,后来记起来了,我‘被抓去送到敌人营部,当时营部驻扎的地方就叫水城河,这水城河距张木匠家不远,最多三四里路。不知这水城河是不是就在水城乡?如果是一码事,那张大伯家就在这一带。”王信由于太激动,以致呼吸短促,声音有点颤抖。
曾源和梁益民都点头赞同王信的判断:这的确是个重要发现!看来目标就要出现了,虽然尚未成为现实。
两人路过隔壁过堂厅时,猛然一只比兔子大些的棕色动物蹿过来咬住一条桌腿不放,個刻间桌腿被啃掉一块皮。通讯员小万追过来,提起它的两只后腿,将它的嘴在砖地上猛撞,疼得它吱哇哇乱叫。小万丢开手,这只棕色动物夹着尾巴逃跑了。
曾源问小万这是一只猪娃子吧,它怎么跑到这里来捣乱,咋回事?”
小万笑着说:“是一只野猪崽子,十天前,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的,我看它怪可怜,就扔给它一个包谷棒子,谁知它来了就不走了。旁的没啥,就是嘴尖牙快,爱啃桌腿、筅于腿,只有用这个刃法,才会老实一会儿。”
梁益民说:“大野猪凶得很,一口能把人的脚骨咬断!”
“是吗?”曾源半信半疑,只觉得这地方简直是个天然动物园!
进人廖书记办公室,廖书记起身相迎’让坐,又亲自为客人沏茶。玻璃杯内,碧绿的叶片上下漂浮,茶汁晶亮,扑鼻子一股清香。
首先由梁益民向廖书记汇报了王信被俘经过和带着本人重返故地调查取证的原因。
曾源做了适当补充,又特意询问:“据王信本人回忆,当年他被抓去的那个敌人营部就驻扎在水城河。请问廖书记,这水城河是不是就在你昨天去过的水城乡?莫非是那地方河边有城或者城里有河才这么叫它?”
廖书记笑道不是城市的4城’,而是三点水旁边一个登高的‘登’字。水澄河是泉河的支流,流程约五公里,河宽三米左右,位于天宝、王家山一带,属水澄乡管辖。”
“这就对上号了!”曾源又问:“廖书记,水澄河一带有个张木匠,你知道吗?”
廖书记说那一带姓张的人多,会做木匠活的也很有几家,具体到哪个张木匠我说不清楚,你们到了那边会找到的。昨天下午我离开乡政府时,给乡总支书记老张打过招呼,我说过,如果你们去他那里,要他们大力协助,现在定在水澄乡了那不正好曾源这太好了!谢谢您,廖书记!”
廖书记:“我们分内的事,莫客气!”
廖书记给客人续上茶,笑着问我这茶叶你们喝着怎么样?”
梁益民:“色味俱佳,当属上等品!”
“有眼光,您品茶还挺内行哩!”廖书记高兴得合不拢嘴,就像一个做母亲的听到有人当面夸自己的儿子。
正事说完,三人闲聊,谈到当地的自然风光、风土人情、物产、集市等问题,兴致很高。
梁益民咋天上午我们到集市上转了一圈,发现出售的香菇、木耳、干鲜果品,还有那些名贵药材,成色都很好,价格非常便宜。”
廖书记是这样,物美价廉,名实相符。物美先不说,这价廉却廉得令人心疼!”他端起茶杯示意就说咱们今天喝的这茶叶,味道不错吧?这种茶要在汉口,少说每斤不下5元,可在此地只卖一块多钱,多大的落差!”他如数家珍般夸奖:“此地出产的茶叶、银耳、香菇等土特产,在武汉市场很吃香;生漆、桐油,名扬海外,外贸上有多少收多少,就是交通不便,运不出去,真让人着急呀!”
曾源说:“说起交通问题,昨天上午,我们在集市上观光,听到开山放炮声,一问行人说是由泉溪到蔡家坝的公路正在抓紧施工。将来公路一修通,物资交流就会活起来。
廖书记是的,是的,这个交通问题太重要了!我是汉口人,你们知道汉口是个水旱码头,九省通衢之地,没有这个‘通’字,就没有武汉三镇的繁荣。所以这公路一天不通到蔡家项,我寝食不安,再说革命先烈们在这里流血牺牲为革命,我们后来人岂能吃现成饭?岂能无所作为?”
廖书记很健谈也很动感情!三个年轻人有缘凑到一起,越谈越投机,越谈话越多。
从谈话屮得知:他在195年于中南苹命大学毕业后,响应组织上发出的“到艰苦的地方去!”的号召,辞别繁华的武汉市,来到鄂西北的偏僻山城竹溪。先是在县委宣传部当干事,干了三年,由于他表现好,能力强’组织上要提拔他当县教育局副局长,他执言恳辞,并向组织请命派他到基层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干点实际工作,后来便被委以现职。他来到蔡家坝区三年,遍访千家万户,跑遍山山水水,一门心思为乡亲们办实事、办好事。眼下正在修建的由泉溪到蔡家坝的公路,也是他一趟又一趟跑县城,找有关部门,软磨硬争才被县上列人计划的。
廖书记与蔡家坝的人民和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他爱这秀美的山村、富饶的土地和纯朴、厚道的山民们,连当地的方言土语他都有点偏爱。他说蔡家垠人说话机智、幽默、非常生动。比如说:‘三依四靠,靠倒锅灶’,‘歪嘴巴吹火邪气’,‘蚂蚁戴笼头一一脸面太小’,‘烟袋锅里炒豆子一拨拉不开’,‘染匠下河一一摆布’,‘戴斗笠亲嘴一一差得远哩’。还有许多哩,听起来怪有意思,有的还挺富于哲理,你们说是吗?”
三人谈笑风生,十分尽兴,不知不觉谈了两个多小时。廖书记一看表:“啊呀,快4点了,你看我这人说起来没边没沿,哈哈!”
廖书记最后说:“下午我让小万给你们带路,到了水澄乡,乡总支会给你们安排好的。工作中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咱们及时研究解决。你们先去,我让贸易公司的同志给你们每人卖上好的茶叶一斤,香菇一斤,银耳二两,你们返回时带到大西北去,为我们蔡家坝传个名,也算不虚此行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通讯员小万奉区委廖书记之命,将曾源一行三人送到当年收留新四军伤病员较多的水澄乡,当即返回。乡总支专门抽派一名总支委员协助曾源他们的工作。这位总支委员姓张,兼任团总支书记和副乡长职务,他年约二十二三岁,精干、泼辣,朝气蓬勃。
张副乡长领着曾源等三人,向南走了约四五公里,已是下午5时左右。他忽然停住脚,颇有见地地提出:“咱们要去的地方不远了,现在有点晚,去了多有不便。我家就在前头,咱们干脆去我家住一晚,明天再去。”于是客从主便,跟着张副乡长到了他的家。
张副乡长的母亲,五十岁出头年纪,慈眉善目,性格开朗。她热情地招呼客人洗脸,喝茶,儿子向他娘交待了几句,便陪客人喝茶,向客人介绍本乡的一些情况。
正说着话,门里进来一个人,张副乡长急忙起身迎上去:“爹,您回来了!”他顺手接过他父亲手中的竹篮。
曾源等三人挺有礼貌地站起来,为长者让坐。
乡长父亲看到三位客人,不禁一怔,客人们也认出老人原来就是三日前在蔡家坝的三岔路口碰到的那位木匠师傅。梁益民暗自思忖这位‘顺手走’大叔竟然是张副乡长的父亲!真是巧得很!”
曾源笑道:“大叔,咱们已经见过面了,没想到今天我们来到了您的家,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老人与三位客人握手。他似乎对王信多看了一眼,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们见过面?”
“这是怎么回事?”
乡长母子茫然莫解。
曾源立即释疑解惑,将他们三人与老人三岔路口邂逅之事讲了一遍,只不过把“顺手走”的纠葛有意删去了。
老人去后院取来刨花,端出半盆新鲜栗子,就地烧烤。一会儿便冒出浓浓的栗子香味。烤红暮、烧玉米都有这种特殊香味,尽管有点像石器时代人类的进餐方式。
大家一边品尝栗子,一边拉家常。
老人依旧话不多,神色凝重、深沉。乡长她娘倒是无拘无束,客人的问话,多由她来回答。说到解放前兵慌马乱的苦难岁月,不禁伤心落泪;谈起土改后的好年盛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老伴说话时,木匠大叔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有时瞪她一眼,偶而也露点笑容。儿子只是在旁边为客人续茶,很少插言。
从拉家常中得知:老两口生有二子一女,姑娘居长,早已出嫁;大儿子在山后农业社的茶园里劳动,已成家生子;乡长行三,尚未娶亲。
趁主人忙于备晚饭的工夫,曾源等跨出院门,来到水澄河边,坐在大石头上观赏了一会儿沐浴在落霞里的秀丽景色,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梁益民问王信咱们到了这里,说说你有什么发现,又有什么想法?”
王信说大的环境同我的印象差不多,这山林,这梯田和咱们眼前的这条河都有点像,只是找不到也想不起收留我养伤的那家人在什么地方。”
曾源问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