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又是初秋,曾源奉命与一位广西籍姓韦的教员搭档赴湘桂执行新的外调任务。行前经领导批准:两人共同完成任务后,准许那位姓韦的教员顺道回柳州探亲数日,这种“照顾”曾源也曾得到过。
正是北方秋高气爽,瓜果飘香的季节,曾源吻别爱妻,登上东去的列车前往“秋老虎”正在猖狂的南方。
夜幕中,列车快速行进着,硬卧车厢内灯昏人静,对面铺上的韦教员已进入梦乡;曾源却毫无睡意,陷入神思遐想,咋晚惜别的情景重又浮现在眼前。
妻子秋装初着:一件精心编织的枣红色毛衣束勒出柔美的曲线,近来她似乎变得瘦了些,这也许是来到一个新单位,开学伊始,连日学习、开会,工作繁忙所致,又兼秋雨连绵,少见阳光,脸儿白了,美目流盼,明眸皓齿,更显得妩媚娇艳。
长时间地拥抱,无休止地亲吻,她的眼睛湿润了,又一次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曾源和韦教员在郑州换车南下,经武汉、长沙、衡阳,先后去了郴州、秉阳又折转往西去了双峰、道县等地,最后到了冷水滩。完成外调任务后两人分手,韦教员乘湘桂线列车南下柳州探亲,曾源则调头北返。
曾源归心似箭,然而归途中却是一波三折。
这段时间,列车上的旅客特别多,大有人满为患之势,卧铺票更是吃紧。尽管军人受优待,购票、进站优先,由于列车上大量超员,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曾源深夜在衡阳搭乘过境的快车,次日上午到达长沙。原计划在长沙逗留一昼夜,预购次日去郑州方面的卧铺票,更主要的是要为许如蕙买一双棉皮鞋作为回去后夫妻团聚的礼物。长沙产狗毛棉皮鞋远近闻名,曾源惦记着做小学教师的妻子冬天站在讲台上脚冻得厉害,有了这双棉皮鞋穿在脚上就好多了。他来到岳阳路闹市区一家商店买了一双,里然皮料上乘,款式新颖,做工精细,价钱也比别处便宜,心中很满意。买完鞋,曾源匆匆赶到火车站售票处,预购次日的卧铺票,得到的答复是未来三日的卧铺票全部售完。”是等还是买硬座走?他选择了后者。心想,先到武汉再说。
曾源本想赶到武汉住一宿,第二天再去买张卧铺票,那边火车多’估计不会有多大问题。没想到他的计划落空:这一来是他粗心,购到的快车票只到武昌,不过江去;二来他的运气实在不佳,列车晚点1个多小时,下车时已过了夜里11时,当时长江大桥尚未竣工,轮渡又停摆了。过不了江,只好在武昌找旅馆住宿,倒霉的是各处旅馆早已“客满”,连澡堂子里也都“满员”!曾源找不到投宿之处,拎着文件包,夜游神似地在江边漫步。时过午夜,幸亏找到一块白天摆摊的门板,他便和衣躺下来,打算迷糊一会儿,等到次日凌晨5时3分搭头班轮渡过江。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长江三大火炉”之—的武汉地面上的蚊虫也对他乡异地的过客很不客气,叮咬频繁,难以招架!曾源只好起身离去,在灯火阑珊中静听大江东去的涛声。
天刚拂晓,曾源乘轮渡到达汉口,在车站附近草草吃了两碗米粉汤面,就近找到一家小旅馆开了一个单间。他实在太累了,办完登记手续,进了房间,放倒身子往床上一躺,一觉睡到中午。
下午,曾源首先去汉口火车站买票,经咨询得知,往郑州以西每天只发一趟慢车,汉口发往宝鸡的列车近期因人多车挤停售卧铺票,别无选择,他只好购买一张次日的硬座车票〔当日当次车的票已售完)。
买到车票,曾源抓紧时间参观长江大桥,免得留下遗憾。接下来又去江岸区大百货公司买了一大一小两只皮箱:大的一只为他人代购,小的一只归己,正好小箱能放人大箱内,两箱变一箱,携带起来方便多了。当时武汉制造的皮箱驰名全国,在外地很难买到。
曾源将皮箱放到旅社,又去新华书店转了一圈,买了几本书,两本期刊,进饭馆吃过晚餐,巳是华灯初上。他无意再去逛街,遂回到旅社,洗了脸,洗了脚,便躺在床上翻阅买来的杂志。
这家旅馆是砖木结构的二层楼,设备简陋,每个房间之间仅用薄板相隔,隔板的合缝不严,不仅不隔音还往外露光,既不幽又不静,只图个离站近,上车方便。结果使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一一夜里1时多,曾源合上书本,拉掉电灯开关,准备睡觉,走廊上昏暗的灯光透过窗玻璃为旅客加上了朦胧色。忽然,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嬉笑声和床板“咯吱、咯吱”的振动声,紧贴床板的隔板缝隙看见一对男女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并在亢奋中喘息着。男人结实的后背不断起伏,头却深深地埋了下去,女人露着肥白的大腿,唏嘘呻吟。是夫妻久别?情人幽会抑或是“打影野(妓’?要不然为何如此贪婪又如此地迫不及待?这出“戏”近在咫尺,不看也得看。如此情景,任“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恐怕也难做到“心静如水,不起妄念”!更何况曾源蜜月别妻,置之此地,难免“指头儿告了消乏”……第二大上午,列车从汉口正点开出。这是列名副其实的“慢车”,沿途遇大小车站都要停靠。旅客上来的多下去的少。车到郑州站一下子拥上来许多短途旅客,各车厢都被塞得满满的,天热车挤,空气污浊,令人难以忍受。陇海路西段,旅客有增无减,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哩。车到洛阳站,停靠多时不出站,旅客原以为是给快车让道而等待,过了近两个小时仍不见动静。不久,各车厢的乘务员正式通知旅客前面观音堂到斜石段有一列货车在燧道里脱轨,通道被堵塞,现在正在排除故障,什么时候开车听候通知。”
这“听候”二字够沉重的,整整“听候”苦熬了48小时。车厢内,疲惫困顿的旅客如困牢笼,长时间地身不能卧,腿不能伸,腰不能活动,苦不堪言;特别是为数众多的来自农村的短途旅客,自带的干粮早巳吃完,又无钱购买站台上价格异常昂贵的食品。后来车、站双方会同当地民政部门协力筹措资金和食品,给于“断顿”的贫困旅客每日发“救济款”五角钱,让他们能吃个半饱,白天还略微好过些,夜里则更难打发。
由于列车有随时开动的可能,人们怕掉车不敢随意下车去活动。机车发动机媳火停电,列车员给每个车厢发了两根蜡烛,就靠这豆大的光明苦熬着这酷热的漫漫长夜。
西陇海段上数十列客货列车聚集到洛阳车站,在“秋老虎”闷热的淫威下,臭气熏天,垃圾满目,令人作呕。卓上车下皆无容身之处。曾源采取“转移精力”的办法度过了这度日如年的两昼夜:邻座一位广东籍在兰州某大学上中文系的学生带了早年出版的《金瓶梅》,被曾源借来阅读,一部近百万字的巨著硬是被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读完这部书还没来得及回味却发现自己的两腿肚浮肿了连续坐车,血脉不通所致,真可谓巨大付出,火炉中苦读!直到第三天下午,终于传来新的信息:燧道里的列车故障仍未排除,铁路上采取应变措施,经与当地政府商定,动员社员们前来救助。双方议定,社员们将旅客的大件行李挑出燧道付给若干报酬,旅客们则徒步走出燧道,然后连同各人的行李上燧道那一头接应的列车直达原定的终点站。这一举措使旅客得以解困,社员也得到一点“副业收人”,实为两全其美之策。
列车继续西行到达终点站宝鸡。曾源下了车,付半价找了一家旅社睡了几个钟头,疲劳大为缓解,傍晚时搭乘一列西去的火车于次日清晨回到家中。
这天恰逢星期天,曾源推开家门,妻子还在睡懒觉,枕边露出新近烫理过的一头波浪型秀发’映衬得脸蛋儿更加俊美。她看到曾源倏然来到身边,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娇羞地拉高被头捂住了脸。
久别赛新婚,又兼旅途中汉口旅馆目睹那一幕带来的刺激和列车上看《金瓶梅》中的细节作“添加剂”,曾源“攒足了劲”,早巳欲火中烧,按捺不住。他急匆匆脱光衣服,扯下妻子的“盖头”,钻人被窝,一种初恋似的疯狂,使她又一次陷人沉醉,紧紧地搂住他,迎接着他像动物一样凶猛地撞击,整个身子融化在床上了。大汗淋漓,穿心通肺,那种大幅度的喘息,急切的几声呻吟,几度呼唤,然后两人溶化在一起,缠绵得难解难分……两人直睡到中午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