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至,蔚兮蓝一早起来就发现府中人等神色怪异,每每与她擦肩而过时,都显出一副刻意回避之色。
蔚兮蓝甚是奇怪,她顶着受伤的脑袋在府中晃了两日,府中人都见怪不惊,为何今日向她施完礼就像是躲温神一样避之不急?
莫非自己脸上长花儿了?
伸手摸摸,没有呀,依然如往常一样,不施粉黛,一张素面,光滑细腻。
“蓝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过王爷,兮蓝没想什么。”
蔚兮蓝抬首,对突然立在自己面前笑得温柔谦逊的文熙王略施一礼,未置可否。
“蓝儿”,眼神划过她的双眸,伸手将佳人轻轻拢入怀里,瞳中锐利一闪,继尔温柔道,“为何起得这么早,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多多休息。最近天气较冷,出来走动的时间太长对伤口的恢复不利。来,我陪你回苍月苑。”
不容反抗,文熙王搂着她的腰便朝苍月苑回走。
“王爷,我在屋里呆得太闷,想出来走走。”
“蓝儿觉得闷,那夫君以后天天都来苑中陪你。”
停下脚步,文熙王邪气的开口,似笑非笑的望着蔚兮蓝。
蔚兮蓝脸色微红,赶紧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那抹红晕,文熙王爽朗的大笑,搂着蔚兮蓝的手又紧了几分。
蔚兮蓝白了他一眼,挣脱开腰间的大手,举步朝前——
“哎哟!”
一声呻吟,蔚兮蓝与刚转过廊角的人撞了个满怀,幸好被身后的文熙王接住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睿妃正躺在地上揉着屁 股直叫唤。
“睿妃,你没事吧?!”
蔚兮蓝弯腰,想将睿妃扶起。
睿妃本来要去前院安排事宜,刚才在回廊听到文熙王的笑声,心中一喜便打算赶前来与王爷说说话,谁知一转廊角竟然被一股力道给撞倒在地。
呻吟了半天,孰料伸手来扶她的竟然是蔚兮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抬头,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迎上蔚兮蓝,下一刻笑脸变成了惊惧。紧接着,睿妃一只手捂住了张大的嘴,另一只手指着蔚兮蓝,眼中布满了恐怖之色。
蔚兮蓝也被睿妃的样子给吓坏了,手僵在空中,收也不是扶也不是,满脸疑惑不解。
“睿妃,地上冰凉刺骨,还是快起来吧。”
文熙王出现在睿妃的视线里,脸色一沉,淡淡的开口,话中却有些冷意。握住她那只指着蔚兮蓝的手,将她扶起。背对着蔚兮蓝,狠狠的瞪了一眼睿妃,算是警告。
睿妃一哆嗦,赶紧收回眼神,怯怯的不敢再看蔚兮蓝。
“睿妃,你有何事如此急?”
文熙王开口,仍是站在两人之间,将睿妃的胆颤心惊和蔚兮蓝心里的疑云隔断。
“回……回王爷……爷,妾……妾身……身去前院……”。
睿妃真是吓坏了。
上次带蔚兮蓝去布庄选花色撞出祸来,文熙王让她以命抵命。吓得她把自个儿关在屋里饿了四日,险些去见了阎王。战战兢兢的到了第五日,人是出来了,虽然暂时逃过责罚,可仍旧脱不了嫌疑。
现如今见蔚兮蓝那副模样,是彻底的吓得四肢瘫软,汗毛倒立。
文熙王见她仍旧那副惊恐不已的神色,忍不住剑眉一蹙,睿妃又是一抖。
“如若睿妃有事就忙去吧,我陪蓝儿说说话。”
“是……妾……妾身先……先行告退……”。
“去罢!”
不耐烦的挥手,打发掉睿妃,文熙王拉过蔚兮蓝便走。
在经过睿妃身侧时,蔚兮蓝看到睿妃急忙让过,唯恐让她沾到半分衣襟。
蔚兮蓝黛眉微拢,睿妃的动作和表情让她想到了之前府中下人的避之不急。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将府里的人吓成这副模样。
再次摸了摸脸庞,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深深吸了口气,一切正常。脸上没有长草长花,身上也没有什么牛鬼马面,身体更无不适之处。
“你说,他们为何如此怕我?!”
静静的,蔚兮蓝面无表情的开口,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偏偏这事让她最关心,也最为好奇。
“蓝儿……”。
文熙王欲言又止。
两人并肩而行,又是一阵沉默。
“但说无妨,想必与顾思语的毒药有关罢。”
淡泊如初,说到毒药,蔚兮蓝连眉头都未曾闪一下。
点头,望着前方某处,文熙王眉宇间浮起一丝丝焦色。
“三日之期,她说过三日就可见分晓。也许今日我体内的毒发作了,最要命的是它体现在我脸上。所以我这一走将府中人都吓了个遍,看来以后我得少出苍月苑,免得将下人们吓得夜夜恶梦缠身。”
“蓝儿”,文熙王止步,执起蔚兮蓝的手,盯着她的双眸柔声说道,“三日前你为何要否认吃了毒药?”
“如果因为我而受到顾思语的牵制,我会良心难安。事情已经够乱了,我不想牵扯太多。”
抽回手,蔚兮蓝心底一沉:还是逃不过算计。自己是不是太蠢了,为何每每都受制于人。
“你不会有事的,别胡思乱想”,文熙王倒剪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捉摸不定,“况且你只是顾思语押上的一个赌注,正真的筹码是他们。”
他们?!
又是“他们”!
“你说的是太皇太后和太子吧。”
“蓝儿一向聪明,夫君略一提点便想到了。”
文熙王浅浅一笑,勾起蔚兮蓝的脸庞,星眸中布满了火热。
双臂一拦,将佳人搂进怀里,冰凉的嘴唇压上了那抹芳香,轻轻的吮 吸,舔啃,任由肺腹间的火焰燃烧!
蔚兮蓝躲开热 吻,暗忖:难怪太皇太后会在十来日内就卧床不起,太子在短时间里也跟着两鬓染白。
顾思语真歹毒,这样都下得了手。要知道事情一败露,她就会人头落地。但是,为何她还能如此猖狂,连莫文韬都无法动她半分。
要知道她也就是一个太子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她爹是辅国大臣,她仍然犯了弑君之罪。仅此一项,难道还不够她死吗?
“王爷”。不停的避开那抹游吻,蔚兮蓝越发觉得这其中之事犹如蚕丝一样乱如麻,即使抽丝剥茧也是千头万绪。
“嗯!”
文熙王正吻得兴起,哪由得着她逃避。只在喉中轻哼一声,唇直接滑向她的耳际。
“王爷,兮蓝突觉头疼,许是这寒风太大,我还是先回苍月苑吧。”
蔚兮蓝有些不耐,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为何会吓到人。
“还疼吗?”
文熙王一听,赶紧收回了唇,无比紧张的望着她,同时摸向了她后脑的伤。
“嗯。”
点点头,故意将眉头拧成了一团。
“好吧,夫君送你回去。”
回到苍月苑,蔚兮蓝借口头疼爬到床上休息。
文熙王又借口陪她,欺身上前,将头埋进她怀里闷闷的说道:“蓝儿,夫君想你了……”。
缠绵的话语很快淹没在热情之中,游吻又爬上了耳际……。
“王爷,兮蓝头痛得厉害。”
“……那,好吧!”
恋恋不舍的起身,注视了床上的人儿半晌,最后落下几个吻痕消失在苑外。
蔚兮蓝翻身从床上坐起,理了理衣襟,唤过门外忙碌的五斗。
“五斗,进来。”
“小姐?”
推门进屋,五斗规规矩矩的站到床前,不敢正视蔚兮蓝。
“五斗”,蔚兮蓝咬牙切齿,“抬头看我。”
“小姐!”
五斗哀求,她不敢,因为她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一切。
“抬起头看着我,你是我的丫环,怎么也学着瞒我!”
五斗一听,“砰”的一声跪到地上,抱住蔚兮蓝双腿。
“小姐,五斗是怕你……”。
“怕什么,你要知道,即使你不说,我这一走出去就会有很多下人用神色告诉我。你是不是存心让我出去吓人呀,或者说你也被吓着了。要真是这样,我还有些积蓄,你拿着回老家吧。”
蔚兮蓝紧咬唇瓣,从柜子里找出一袋碎银丢给五斗。
“小姐,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根本就没有亲人,要不是当初老爷子见我可怜,用五斗米换下了我,我早就被别人卖到勾栏过生活了。”
抱住腿使劲摇晃,蔚兮蓝就是不出声。
“小姐,五斗知错了。五斗怕你伤心,所以一直没说。小姐,你就原谅五斗……”。
“好啦好啦,别把你的眼泪鼻涕擦到我身上,我还要出门呢,起来吧!”
“小姐,你不赶我了?!”
五斗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就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不赶”,蔚兮蓝没好气的白了五斗一眼,“去把铜镜拿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一副什么尊容,吓得人人避之不急。”
“小姐……”。
五斗犹豫,不知道小姐看到那模样会有什么反应。
“快去呀”,蔚兮蓝提高声音催促,看到五斗那副委屈的脸蛋又软下心来,道,“五斗放心,小姐我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还怕这点。”
“哦!”
五斗点头,缓缓的递过铜镜。
“啊!”
“咣当!”
一声短暂的惊叫伴随着铜镜落地的破碎声,蔚兮蓝双手死死抓住床沿,脸色苍白,胸脯巨烈起伏,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小姐小姐,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五斗双眼含着泪,一把抱住蔚兮蓝,泪水夺眶而出。
好半晌蔚兮蓝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胸脯,又拍了拍五斗的头。
“不怕,我不怕。我只是……只是……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是呀,她想到了很多:什么脸上长了疙瘩,或者长恶疮,或者被毒药毁了容貌等等。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想到了,可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不吓人才怪呢,见过她的人没像自己一样惊叫都是有胆之人。
思及此,蔚兮蓝深深的瞄了一眼正望着自己一副可怜兮兮样的五斗,心里为她叫好。
有胆识啊,能在自己这样的注视下泰然自若,有前途。
“小姐?!”
“啊?!哦,没事。五斗,你小姐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突然,要知道,十几年都一个模样,突然变了点东西,我不叫才怪呢。”
“小姐,五斗不是有意隐瞒的,五斗是……”。
“我明白,别说了。”
蔚兮蓝摇摇手,制止五斗再啰嗦。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人家是胆怯不敢直视,而她却是连衣襟都不敢沾。是不是她知道些什么,或者她听到些什么。
三日前,莫文韬带着顾思语回到京城。京中一切正常,只是外界传言顾思语一片忠孝感天动地,为太皇太后和太子寻的良方使得两人病情缓和了不少。
本想着三日后莫文韬会按当日之约派御医来府中为她把脉,哪知御医未到,自己这边真的出事了。
还用得着御医吗,顾思语的三日之约根本就是屁话。宫里有两个大活人摆在那里,中了同样的毒,还把劳什子脉。
“五斗,给我弄个面纱,我们去会会睿妃。”
“是。”
小姐看得很开,五斗挺开心。当然,去吓睿妃,五斗更开心。五斗还为睿妃记着一笔帐呢,小姐受伤这么严重,不讨回来岂不是很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