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前,莫文韬一连串的反问就像是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将蔚兮蓝从头到脚淋了个遍,至到第二****都还没有从那道寒凉刺骨中缓过气来。
爬在窗台上,怔怔的望着苍月苑外开始飘落的树叶,蔚兮蓝的思绪纷乱复杂。
至从昨夜回府后她就一直没有见到文熙王。那个自大自狂的莫文韬也一头扎进府中“销声匿迹”,仿佛是一个幻觉,突然出现又立即消失。
蔚兮蓝在窗台上不声不响一动不动的靠了半日,终于发现自己有些倦意。于是,起身,理了理头上的发髻珠钗对五斗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五斗早上一起床便见到小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她又不敢多问,只得陪着小姐站到午时。现在小姐说要出去转转,她立即拿了一件薄披风给小姐披上。
“小姐,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今儿个外面风大,你把这个披上吧,别凉着了身子。”
“不用了”。
蔚兮蓝摇摇手,推开了披风,她还没有娇弱到这种地步。
“小姐?”
五斗抖了抖披风,执着的看见蔚兮蓝。
“没事,这点风算不了什么。”
蔚兮蓝头也不回,心烦意乱的跨出苍月苑,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般在王府内转悠。
王府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总觉得它被某个东西压着,连人在府内呼吸都备感困难。蔚兮蓝在府中转了一圈,越发的觉得沉闷得窒息。
特别是府中的下人,蔚兮蓝见他们平日里打打闹闹习惯了从不避讳什么。可今日一个个却像是换了人似的,步履急匆神色浮沉不定。
蔚兮蓝略一沉思,转道醉风亭。
醉风亭里空空荡荡,没有两位侧妃喝茶斗嘴的身影;更没有往日的幽雅别致。这里仿佛被罩上了一层乌云,浓厚而黯然。
“人呢?”
蔚兮蓝怔怔的看着醉风亭,似乎在问自己,也似乎在问身边的五斗,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五斗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蓦然,蔚兮蓝转身,眸中神色倏忽一闪:“五斗,咱们去洛城”。
“小姐?”
五斗不解,小姐怎么一惊一乍的,挺吓人。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辆马车,越快越好。”
“是。小姐先到后门等着,五斗立刻就去找马车。”
五斗很快就消失在廊角,蔚兮蓝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继尔朝王府后门走去。
洛城,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城里有一家酒楼名唤“万通堂”,说是酒楼,其实是一个说书的地方,这里每天都有满满的一堂人听先生说书。什么前朝奸臣,莫朝英雄;什么商贾大户,苦命女子……。
总之,莫朝上上下下,从朝臣到百姓;从国之大事到一个人鸡毛蒜皮的小事;从国宝丢失到哪家丢了鸡鸭、掉了针线都一一涉及,无不说到。
蔚兮蓝在出嫁以前经常同哥哥一起到酒楼听书,从中打探到不少消息。甚至连莫文韬的英雄传奇都是从这里听到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对这位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二皇子相当的佩服。而现在,却成了冤家。
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蔚兮蓝一身男装打扮到此听书,可不是为了打探莫文韬的事情,而是想听听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王府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人如往常一样多!
蔚兮蓝上了楼特地找了个临窗的角落坐下,并向跑堂的小厮要了一壶茶。
堂中,三教九流的人都围在那位年轻的说书先生四周哄堂大笑。因为这位先生正在讲某个到妓院的客人与勾栏女的笑话,其中还不泛黄段子。
蔚兮蓝有一口无一口的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书。
突然,说书先生被酒楼的小厮给招了下去,众人一阵哄闹,大呼不过瘾,要求从来一个。在一片哄闹声中,那位说书先生又返了回来。
蔚兮蓝注意到,再次回来说书的先生神色不似刚才般泰然,不由得精神一震,立刻支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说书先生并没立即开口,只是将那双深黑的双眸朝四周一扫,在掠过蔚兮蓝时眼底露出几分惊诧之色,继尔恢复平静。
听书这么久,从没见过说书先生如此严肃,众人不由得慢慢住了口紧张的望着他。一时间,酒楼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清了清嗓,眼神再次从蔚兮蓝头上掠过,终于手中折扇一开,张口便来。
“话说至子德帝登基以来,封了四位将军……三位将军饶勇善战……唯征北将军失职丢了晋城而被斩首……前日,子德帝又封洛城蔚天行为征北将军其子蔚兮杰为副将……”。
说书先生说了个开场,打住话头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并朝角落的蔚兮蓝望了一眼接着又道:“且不说蔚天行担不担当得起此封号,至少咱位莫朝四位将军已算得上是全部‘归位’。不过,也许是天数使然,四位将军刚‘归位’便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却足以影响莫朝的事。”
似是故意般,说书先生又要端起了茶杯。
这下众人可不干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吗。感觉就像是树上有一块鲜肉挂在那里似掉非掉,而树下一群狼仰着头望眼欲穿,这个,多厌人!
蔚兮蓝倒是不急也不躁耐心的等着,她就不相信一个爱说书的人会保密,没添油加醋就算谢谢菩萨了。卖卖关子嘛,有什么大不了。
这不,说书先生喝了茶,最终还是张了口:“四位将军‘归位’后,皇上突然将征南将军和征西将军召回京,并把两位将军的家眷接至京中,让两位将军在各自的将军府静候旨意……”。
静候旨意?!这是什么意思?软禁?还是将两位将军召回京中以防万一?
蔚兮蓝再也听不下去了,丢了三个铜板在桌上,拉着五斗便出了万通堂。
坐在马车上,蔚兮蓝思绪翻飞。为何皇上赐爹爹为征北将军的同时,又将另外两位将军召回京?难道朝中变天,皇上为保住皇位不惜动用兵力压制!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正掌握兵权的莫文韬为何还要同爹爹去北方查看军营而不留在京中为皇上助阵?或者,手握兵权的莫文韬要顶替太子,皇上不得不召回两位将军作为牵制?
没有道理呀,要是莫文韬想李代桃僵,为何在节骨眼上还要离京?而且昨晚听他那口气,他也是被牵制的人,怎么可能去妄想代替太子呢!
说不通说不通!!
蔚兮蓝使劲甩了甩头,绞着衣角催促五斗快点。
“驾——”
一声娇喝,五斗扬起马鞭打了个空响,马儿便飞快的跑了起来。刚跑没多远,就听得五斗惊呼,马儿长嘶。
“小心——”
又是一声惊呼,接着马车前端跷起,蔚兮蓝抓了个空,被重重的甩到马车的角落,半晌没有直起身。忍着背上传来的痛意,她朝外呼唤:“五斗?”
“小姐,你没事吧?”
车帘被掀开,五斗紧张的冲进来将蔚兮蓝扶起。
蔚兮蓝揉了揉被撞痛的腰:“我没事,刚才怎么了?”
“哎呀小姐,有人要自杀呢。我驾着马车刚跑到这个拐弯,斜刺里就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吓得我赶紧拉住缰绳,结果就成这样了。”
“人?!那,你没伤着他吧!”
听说差点撞到人,蔚兮蓝着实被吓了一跳,赶紧要求五斗扶她出去看看,却突闻外面有人对她说道:“小生无事,刚才小生鲁莽,还请小姐原谅。小姐你没事吧?!”
说书先生?!
听到这道在自己脑海中还未曾消失的声音,蔚兮蓝陡然升起几分戒备。
“公子没事就好。你也无须自责,我只是受了点惊吓。不过,下次公子可要注意,别再突然冲到马车前寻死了。”
“小姐说的甚至是,但小生不是寻死,小生是急于赶路。本想着能搭一程,谁知一时性急惊了你的马……”。
“那公子还不快快赶路,看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要是天黑住不到店就得露宿了。”
蔚兮蓝可不想和谁纠缠,她还要赶回去找莫文韬呢。
“对对对,不过我迷路了。”
什么,洛城的说书先生会迷路?!
蔚兮蓝一把掀开车帘子,站在车前的果然就是那位年轻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正温尔文雅的看着蔚兮蓝,没有打算挪步的意思。
蔚兮蓝沉默,早已猜出说书先生用意,静等对方开口。
说书先生迎着蔚兮蓝那明了的目光笑笑:“蔚小姐,我正要赶去贵府,可否同路?”
“先生你说话好直接,我倒是喜欢。可是我还是不会与你同路,相信先生你不会迷路的,请自便吧。”
拐弯抹角她蔚兮蓝也不喜欢,还是有话直说最好。
“蔚小姐,小生姓程,单字一个通。你看现在天色已晚,还望小姐能出手相助带我去贵府。”
蔚兮蓝一直盯着这个名叫程通的说书先生,好久好久才点点头:“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万通堂那么多人,为何你偏偏留意到了我,难道你早知道我要到万通堂,并且还知道我就是蔚天行的女儿蔚兮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