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蔚府家的二小姐要出嫁了,而准相公则是那个俊美非凡,貌若潘安的文熙王。
这个消息让洛城所有人都睁圆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蔚兮蓝,洛城谁不知晓这位蔚家二小姐天生好动,尽与她哥哥学些舞刀弄枪的本事,甚至夜半三更跑出去抓贼。人家的女儿整日待在闺房做花红刺秀,性情温柔闲淑,唯有她不爱红装爱武装。
据有好事的街坊邻居传言,这蔚兮蓝刁蛮任性,脾性爆躁,稍不顺心便提刀砍杀,对下人非打即骂,简直就是一个悍妇。要是谁敢娶她进门,那此人真真正正是侠肝义胆,拯救沧桑啊!
当然这个传言都因听风听雨夸大其词,整日怨声载道而起,要是将来蔚兮蓝真没嫁出去,这两人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不过传言归传言,殊不知这拯救沧桑的事真有人做,而且来头不小,竟然是当今皇上的三儿子。这下够得洛城街头巷尾的人议论一阵子了,众人都在猜测这文熙王为何要娶蔚家这位悍妇?
有说文熙王忠情于蔚家二小姐;也有说文熙王痨病加重,要纳一火旺的侍妾冲冲喜;更有说文熙王早听闻蔚家二小姐的恶名,准备好好羞辱她一翻,将她取进门然后再一纸休书休了她。
对于这些猜测,众人都各说一词,甚至因为坚持自己的说法而争得面红耳赤,不惜动怒出手。最后鉴于事情的真相颇为复杂,众人决定等到蔚兮蓝出嫁这日好好的观察打听再弄清事情的真相。
莫朝,子德二十五年,六月初九。
黄历上说今日宜纳采,嫁娶,冠笄,修造,破土,动工,祈福,搬迁等,诛事皆宜,黄道吉日。
洛城的蔚家二小姐蔚兮蓝便在这个黄道吉日出嫁了。
卯时未,天已大亮,东边鱼肚已退,朝霞扶日。
一大清早,洛城街头巷尾便人头攒动,人群中大到六、七十岁掉了牙,杵着拐仗蹒跚而行的老太,小到怀中吃奶的娃儿都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守候在街道两边,以待发现真相。
蔚府门前挂满了红布红花红彩头,大红的喜字迎着朝阳越发的火红热烈。
辰时一刻刚过,迎亲的队伍出现在街尽头,一路走来缓缓停在蔚府门前。众人回首望去不由得口中啧啧有声,这支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望不着尽头,真是排场不小。
众人眼都看直了,谁见过这么大排场的。皇帝儿子娶亲就是不一样,看看这些身着翠绿色罗裙的丫环们,一个个粉面红腮面如桃花,柳条细腰,轻盈如斯。这等姿色,怕一些大家闺秀都自顾脸红,不堪比称。
更让人称奇的是迎亲队伍中的乐礼师竟然全是女子,且不是一般的唢呐锣鼓,而是琴、瑟、琵琶、箜篌等玄器,配以箫、笛、排箫吹奏,还有陶鼓、敔、柷的打击。一首首乐曲在这些女子的纤指下徐徐而出,真可谓仙乐飘飘,令人犹是坠入仙界境地之中,不由得浮想连连心生美意。
相对于文熙王府的高雅清华别具一格,蔚府的大红大喜却显得俗气了。
迎亲队伍刚一站定,蔚府的门便缓缓打开。蔚老爷子和夫人相继而出;接着便是蔚兮杰,身后跟着听风听雨两个小厮;最后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在五斗的扶持下跨出府门。
大红身影还未站定,迎亲的司仪便阴阳怪气的唱道:“吉日已到,请新娘上轿!”
众人又是一愣,这文熙王府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司仪竟然还是个太监,连红娘也不曾有一个。不止看热闹的人有此想法,连蔚家人也是如此想。
蔚老爷子和夫人一个劲的往迎亲队伍里面瞅,越瞅眉头蹙得就越高,而蔚兮杰的眼神几乎是越来越冷。
众人也瞧出了点眉目,刚才还安静的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
“你们瞧瞧,文熙王怎么没有到呢?莫不真打算要休妻?”
“啧啧,真是可怜,还没嫁出家门就被人家给了个下马威,将来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有好事者开始闲言碎语,眉宇间尽是鄙夷之色。
“就是就是,你们看看,哪有迎亲不是大红大喜的,这不明白着吗!”
“对对,真是丢死人了。”
“是呀,谁叫她平日专横跋扈,拿下人出气,活该!”
“……”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刺耳。蔚兮蓝终于赏识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这之前她在洛城人的眼里是悍妇,这之后她肯定会成为洛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得,既然木已成舟,何须将这些刻薄话语挂在心上自找没趣。嫁就嫁吧,当嫁则嫁。不管什么目的,人家好歹也表现得礼仪周全,如果她要露出什么不满之势,那不显得矫情了。反正娘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蔚兮蓝就当嫁给鸡或狗吧。
想到这儿,蔚兮蓝悄悄的往蔚老爷子和蔚夫人身边挪了挪,小声说道:“爹娘,其实你们不用担心女儿,女儿不是什么柔弱女子,进了文熙王府大不了多干些粗活,那和刀伤剑伤相比简直是小事一桩。”
蔚兮蓝说完暗中握了握爹娘的手,以示安心,接着便在五斗的挽扶下一步一步跨向喜轿。
蓦然,街头又传来一阵骚动,蔚兮蓝急忙把跨进喜轿的一只脚收了回来,静立轿旁,侧耳细听又有何事发生。
远远的有三顶轿子朝蔚府赶来,须臾间便已来到府门前。落了轿,从前面落下的两顶轿中各走下一人。
众人一见嘘唏不已,这不是告老还乡的朝廷一品大臣顾名顾大人吗,后面还跟着严知县。怎么今儿个这洛城的大人物都来道贺了。看来这蔚府还真不能小瞧,和这么多官大爷有裙带关系。
顾大人一下轿便双手抱拳朝蔚老爷子恭贺:“恭喜啊恭喜!蔚老爷子,二小姐出嫁怎么也不知会老夫一声,害得老夫差点就赶不急了。”
蔚老爷子在看到顾名和严知县的同时全身一震,赶紧领其府中所有人跑下府门前的几步石阶,双膝一跪:“草民拜见顾大人。”
“诶,免礼免礼,老夫早已告老还乡,不再是什么大人了。”
顾名笑呵呵的虚扶起蔚老爷子,眼底的神色匪夷所思,令蔚老爷子俱感寒意。
蔚兮杰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望着顾名,脑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即而逝来不及捕捉。
“哈哈哈,蔚老爷子,恭喜你呀,从今往后,你可得多多的点拔点拔严某了。”
严知县阿奉十足的插话,可落在蔚老爷子眼里却觉得此话暗含嘲讽之意。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得顾名笑道:“严知县可不要开玩笑,今日是蔚府的大喜日子,有什么以后再聊。”
听闻顾名如此一说,严知县立即恭恭敬敬的退后一步,垂首而立。前后神色天壤之别,令人侧目。
顾名仍然满面笑容,眼里却有几分意味不明。待身后的严知县站定,又乐呵呵的对蔚老爷子说道:“蔚老爷子,老夫还带了一人呢,她呀听说二小姐要出嫁,特地绣了个香囊,非要亲自过来送给二小姐。”
此话一出令人咋舌,蔚老爷子和夫人额头布满了细密的虚汗,赶紧叩拜:“不敢当不敢当。”
顾名笑意加深,朝身后一顶小巧的轿子招了招手,轿边一个丫环朝顾名行礼后缓缓揭开轿帘。顿时,一缕淡雅的清香溢出轿外,微风一拂,众人俱感陶醉。与此同时,娇媚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女儿叩见爹爹。”
见自己的女儿顾思语出来,顾名佯装怒斥:“你这丫头真不听话,你看哪家的女儿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却偏偏要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不懂事。”
“爹爹,女儿只是想给二小姐送份情意……”。
“好啦好啦,顾大人,都是小女的错,你就不要责怪小姐了。”
蔚老爷子赶紧打圆场,替顾家父女俩弄了个台阶。
一直站在喜轿旁的蔚兮蓝在听到顾思语三字的那一刻,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她与顾思语从来没有任何的来往,可以说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今儿个顾家父女却说得两家像世交似的,不过隐隐听来,这话中还暗含讥讽,真不知这两父女是来嘲笑她还是嫉妒她。
其实两父女专程来嘲笑也不是不可能的,顾思语自持才貌双全家世显赫便一心想要嫁入帝王家。顾家的门槛都被媒婆给踏破了,可心高气傲年方二八的她仍然等着有一天能穿着大红嫁妆踏进皇家。
只是天意弄人,她蔚兮蓝一个小平民百姓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文熙王,而一品大臣的女儿顾思语却仍在翘首盼望。
蔚兮蓝想着不由得冷笑,她这一嫁怕又要罪加一等了。早听顾家的丫环们背地议论,这顾思语蛮横霸道心思颇重,继承了她爹的奸滑她娘的狠毒,两者兼备加上才貌双全更是一颗巨毒。难怪她一心嫁入皇家,怕是为着那后宫之首而去的吧。只是顾家如此的心思,为什么偏偏要告老还乡?
“顾大人,吉时快过了,可否长话短说!”迎亲的太监对顾名仍然尊敬有加。
“哦!好好,看老夫糊涂得……语儿,快,把你的香囊拿过来,二小姐立刻就要上轿了,我们可不能误了二小姐的时辰。”
“是,爹爹。”真不愧是大家闺秀,做事说话都听父母吩咐。
只见顾思语从袖袍里拿出一个鲜红色的香囊,敛眉垂目珊珊走近蔚兮蓝身边,拉过蔚兮蓝的手将香囊放在她手心,然后靠近蔚兮蓝的耳际,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多谢你的成全,没有你,我岂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