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皇后站在上首,疾言厉色,一双凤眼直逼跪在殿中低着头的蔚兮蓝,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两个宫婢却吓得花容失色,双膝跪地,匍匐着爬到顾皇后脚边抱着她的腿双双求饶。
顾皇后冷若冰霜,容嬷嬷则惊恐万状的上前使劲将两人拖曳开,口中大呼:“来人,快来人,将两个贱人给我拉下去,别惊着了凤体。”
顿时殿中混乱一团,两名太监恶狠狠的冲进来拉着宫婢的长发便往外拖。容嬷嬷仍在一旁指手划脚:“拖出去狠狠的打,别让皇后见了这呼天抢地哭丧般的声音,晦气!”
两名太监拖着哭闹不休的宫婢从蔚兮蓝身边经过,微微侧目,一瞬间,两名宫婢眼中的绝望与不甘,还有憎恨之色一股脑儿全收进蔚兮蓝眼底,不由得令她森然。
想这顾皇后要杀鸡敬猴,却可怜这两个宫婢,注定了要受这份死罪。而她则是罪魁祸首,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须臾间,外面便传来“嘭嘭”之声,不绝于耳。两个宫婢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最后变成了有力无力的呜咽。
顾皇后眼神飘过蔚兮蓝的头顶跃至门外,和着门外的“嘭嘭”声冷冷道:“本宫一向讨厌不懂规矩的人,像这两个宫婢一样,出身卑微却敢以下犯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在这皇宫中如此大胆。这样的人本宫就要好好惩罚,不然带坏了主子们,乱了后宫风气。”
顾皇后的话尖如利刀,直刺蔚兮蓝肺腑之中。
“皇后息怒,两个小小的贱婢别让你气坏了身体。她们不好好侍候您,那是她们没那个福份,不知好歹。”
一旁的容嬷嬷赶紧上前扶住顾皇后,并递上了一杯茶。
“容嬷嬷,听你的口气,莫不是责怪本宫今儿个罚重了?”
“不不不不!”容嬷嬷吓得脸色苍白,不停的摇头摆手,茶水都差点溅撒了出来,“皇后明鉴,奴婢没这个意思,奴婢在皇后身边几年,一心侍主,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嗯——”
顾皇后拖长了声音,接过容嬷嬷手里的茶,呷了一口。
“容嬷嬷,不必紧张,本宫怎不知你的一片忠心呢。本宫只是在想,这些个宫婢们是越来越放肆,好事不长进坏事处处有,真让本宫操心。本宫是不是该再定一些规矩,让后宫这些宫婢们谨记心头,免得胆子大得连主子的话都敢违背。”
“皇后说得是,说得是,皇后如此操劳真是莫朝的大幸啊。只不过皇后凤体为贵,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办即可。”
奴才就是奴才,主子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自己的生死,奉承功夫要做到极至也不容易。
蔚兮蓝当然明白顾皇后说这些话是处处针对她来的,什么身份卑微呀,什么不懂规矩以下犯上呀,不都是说给她蔚兮蓝听的吗!
这当皇后也真是不赖呀,随便找个理由,与容嬷嬷你一句我一句的唱花脸,就将时间给拖延了下去,让她蔚兮蓝跪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真是用心险恶奸诈得紧,下马威做得十足。有此皇后,莫朝后宫定然不得安生。
看这后宫之首的权利如此之大,高高在上,睥睨后宫美玉韶龄无数,亦可操纵奴婢的生与死。心情好则赏赐下人,若心情不好,一句话,纤指一抬,便可轻而易举要了人命。难怪顾思语削尖了头要往这后宫钻!
顾皇后略显疲惫的落座,容嬷嬷赶紧上前扶持,顾皇后对容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唉!本宫一把老骨头了,也难得操这个心,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毕竟还是你让本宫省心些。”
此话一出,犹如大赦,容嬷嬷立即笑逐颜开,不可一世的扫过下面的宫婢太监,脸上尽是高傲之色。
“容嬷嬷,折腾了这么久本宫也累了,下面跪着的就是文熙王新过门的侍妾吧,让她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顾皇后把“侍妾”二字吐得特清楚,特缓慢。似乎要将两个字溶成一个火红的烙印,深深的烙在蔚兮蓝的脸上,讥嘲之意铺天盖地而下并跟随她一生。
容嬷嬷悲悯的斜了一眼蔚兮蓝,对顾皇后行礼:“是,皇后!”
转身,尖锐的声音再次在祥宁宫回荡:“听到没有,皇后叫你抬起头来。”
蔚兮蓝淡淡的抬起头,眼神划过容嬷嬷那张狐假虎威的脸,不由得暗中拽紧了双手,发誓迟早有一天要让她尝尝被欺压的味道。
“哟!长得蛮喜色的嘛,瞧瞧这双黑亮的大眼,看看这张红透的脸蛋,还颇有几分姿色,和后宫那些侍妾还真有得一拼。难怪,文熙王的病好得这么快。要是我身边也整天有这么一张脸照着,不一样喜人么!容嬷嬷,你说她……叫什么来着?”
顾皇后直视蔚兮蓝,目光咄咄逼人。脸上的笑藏着几分阴冷,口里话的透着几分讥诮。
蔚兮蓝泰然处之,眼中毫无波澜的迎着顾皇后的目光。
“放肆,没听到皇后在问话吗?哑了!”蔚兮蓝的神色使得容嬷嬷勃然大怒,“别以为你嫁给了三王爷就飞上了枝头做凤凰,你要弄清楚身份,你只是一个侍妾而已。怎么?难道要让皇后再问一次才开口吗?”
蔚兮蓝依然神色自若,不卑不抗不惧不惶的朝顾皇后施礼:“回皇后,小女子名唤蔚兮蓝。”
“蔚,兮,蓝,不错的名字。”
顾皇后起身走下来,围着蔚兮蓝转了一圈道:“平身罢,来人,赐座。”
“谢皇后!”
蔚兮蓝咬着牙,强忍着膝间传来的疼痛缓缓起身。一张木椅摆在了身后,蔚兮蓝却没坐下,只是站在原地。
她不傻,这椅子搬来,坐与不坐都得惹怒顾皇后。
坐了,就犯了不敬之罪;不坐,犯了抗旨之罪,到时候顾皇后会借此刁难于她。
毕竟她蔚兮蓝之前可以说是不知,所以无罪;而这次,当着她的面惩罚了两个宫婢,如若再说她无知,那简直就是荒谬。所以,权衡利弊,她想全身而退就不能坐,不然也会牵连到尚在宫中的家父与哥哥。
果然,顾皇后返身见蔚兮蓝依然站着,脸上顿时起了怒意,眸底浮起几许得逞之色。
“本宫赐座你竟敢不坐,你真是胆子不小!”
蔚兮蓝佯装惧色,赶紧跪下,道:“回皇后,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女,承蒙皇后厚爱赐座。可皇后为主,民女为仆,要坐也要等主子先坐,仆人才能坐。”
“哼,好个主子先仆人后,果然是伶牙俐齿。此等姿色加上巧舌如簧,倒让本宫的皇子们都倾心不已呀。”
顾皇后笑得讳莫如深,将蔚兮蓝从头到脚再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遍,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要看穿一切。
蔚兮蓝沉吟,暗忖,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却不料顾皇后一直注视着她的神色,见蔚兮蓝眼中的不解,不由得冷哼。
“昨晚太子妃在宫宴上谈起文熙王新纳的侍妾,由忠的夸了几句。谁知皇子们就呆不住了,硬要拉着文熙王去引见一下。看来,你人不在宫宴上,风头倒是不小!”
蔚兮蓝脸色略变,叹息四皇子果然还小沉不住气,电光火石间又恢复了常色道:“皇后明查,民女昨晚身体不适所以早早退了宫宴……”。
“是吗?身体不适为何不呆在殿内好生休息,偏偏要跑到沁心苑去游荡?!”
顾皇后突然抢过话头,一甩凤袖,勃然大怒的指着蔚兮蓝。
蔚兮蓝暗惊,她巧遇二皇子这么小的事连顾皇后都知道了。这宫中是非甚多,看皇后的脸色,指不定传到她耳里时已成了她蔚兮蓝乘宫宴之时跑去与莫文韬私会了。
蔚兮蓝正在考虑如何解释此事,却又听到顾皇后的语气急转而下,刚才还凌厉骇人的话语陡然平和如初。
“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裘嘛!二皇子德才兼备饶勇善战,早已成为莫朝千家女儿的如意郎君,你能仰慕他也是人之常情。当然,他至今无一侍妾,也从未纳妃,能对你有点意思也属平常。本宫并不是不晓理之人。只不过,这是后宫,在宫里就要懂规矩,一言一行皆要谨慎。”
蔚兮蓝骇然,听皇后这话,好像是怂恿她与二皇子莫文韬私会,这又有何意?虽然她是个侍妾,她地位不如侧妃,只要夫君愿意大可以赐于他人,但皇后这样提醒她又是什么意思?
蔚兮蓝百思不得其解,禁不住暗自嘱咐自己要注意,进了宫就不比文熙王府。这后宫里的女人个个精于算计攻于心计,稍不留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皇后说的话,她就权当无知得了,免得节外生枝。
可是,这话该如何回答呢,说她谨遵规矩,那不是承认私会确有此事;若是辩驳,言下之意就是说皇后无事生非了。
唉,今日难过皇后这关了,这顾皇后恐怕铁了心的要给她好看,那她蔚兮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全身而退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思及此,蔚兮蓝心明眼亮,毕恭毕敬道:“皇后说得甚是,这二皇子的确是俊朗飘逸;四皇子又年轻活泼;民女的夫君三皇子也是温尔文雅,有子如此真乃皇上皇后之福气。而太子容貌更是气宇非凡惊为天人,实乃天下人之大幸。”
“哈哈哈,哈哈哈!”
顾皇后听完蔚兮蓝这番大论,转过身眼中划过一丝阴狠之色威仪的走向凤椅,落座,乜了一眼仍站在殿中的蔚兮蓝冷嘲道:“好好好,妙语连珠,临危不惧,有本宫当年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