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泛上骆晨晓胸头,她不管不顾地歪头对着墙角呕开。
“哎,你这厮……”张桓一见,立即开口喝斥。
杨广沉声制止了他:“这里哪有你发号施令的份?还不下去?”
张桓刚刚瞪圆了的眼睛,立刻恢复了原状,应承着往外退去。
他拉开房门时,杨广别有用意地说道:“提醒你一句,这人若有三长两短,本王可会要你陪葬的。”
张桓背部肌肉一下变得僵硬,嗡声应是,然后消失在门外。
骆晨晓止住呕吐,虚脱地倚着墙壁,杨广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骆晨晓压着胸口,调好气息,木然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面,想不出世间怎会有如此绝情之人,他可以对自己没一分情意,却怎能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一分情意呢?可是他明明很爱他儿子杨昭的。
张桓端来药后,骆晨晓没有一丝犹豫,一饮而尽,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等待痛苦的时刻来临。
对打胎她并不陌生,大二到大三这一年多时间,她曾陪三位女生到医院做过这种手术,很快,而且好象并不见她们有多痛苦。
她一直将这件事看得很轻,但当她肚里开始翻江倒海疼起来时,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这打胎药简直是要人命的。
屋里没人,只有她可怜地独自在床上打着滚,间歇,她似乎听到张桓的声音在门外模糊地响起:“臭丫头,死吧,上次让你逃过一命,看这次谁来救你。”
骆晨晓在床上疼得缩成了一团,只觉身体哗哗地往外涌着什么,意识渐渐迷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到了人声,第一个便是杨广的声音,很淡,淡得听不出任何感情:“还能救得活么?说不能,你立即人头落地。”
再一个是哆哆嗦嗦的老迈男音:“王……爷……她失血……过多……”
“你只说能不能救得活?”杨广的声音明显有了杀意。
“能……”老迈的声音已小得不能再小。
骆晨晓再次陷入黑暗。
骆晨晓真正清醒,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睁开眼,看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在费力地煎药,满屋子的中药味呛得骆晨晓连连咳嗽。
老者放下蒲扇走到她面前,把住她的脉,慈祥地一笑:“姑娘,你醒了?老朽总算拣回一条命喽。”
骆晨晓微微眨了下眼睫,算是打过招呼,她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等她能下地,已是小雪时节。站在门外,看着一地的薄雪,心中已是沧海桑田。对杨广,先前曾有过的幻想,曾有过的留恋,至此已不能再有一分。
远远,看到杨广停在对面的路上向她望过来,她平静地迎着他的视线,就象一个从未谋面的陌路人。
虽然他依旧那么丰神俊秀风流倜傥,却再也挑不起她一丝心动,养病期间,她这是第一次看到他。
冬至过后,从下人口中听说,杨广携妻带子回了京都,每年一次的省亲,对杨广来说那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
骆晨晓重新恢复了健壮,开始每天在窗外练习跳绳,从王铭跟施柏带回的信来看,两处店铺的生意都很好,太子依然很关照红玉她们,而荥阳因有杨广打点,已接了第一批兵服。布行管事眼看骆晨晓手可通天,做事越加用心。
只要有生意在,就有希望。只要有信心,就一定可以找回自已想要的生活。
年三十的晚上,骆晨晓独自坐在窗前绣手帕,手里穿针引线,脑子却转着其他事情,柔和的灯光折射出一缕人影投在地上,使得温馨的气氛多了些孤单。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异响,她凝神细听,似是打斗之声,有些吃惊,谁敢在这样的夜晚袭击杨广的府弟?
她放下绣帕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却见是几个蒙面人打做一团,一样的黑色夜行衣,一样的蒙着面部,分不清男女,辩不出敌友,骆晨晓皱眉凝思,实在想不出他们怎会在自己门外。
眼看几个人拳打脚踢地冲到自己门前,她赶忙退后几步,他们已在一瞬间大力撞了进来,她忙跳到床上,躲避他们的拳风。
混乱中,她看到一人直直飞向自己,一时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而那人只是迅速塞到她手中一个纸团,便又急急而去。
随之,一声呼哨,几条黑夜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屋外,又恢复了寂静,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
骆晨晓攥着纸团,拴紧门,坐在椅中时,才发现手竟然有些发抖,她深吸一口气,使情绪稳定下来,耐着性子慢慢打开纸团,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是那么陌生:“你一直遍寻不到的人,就在江都城北五十里外的吴山窑场,留意你身边隐藏的两个暗卫,救了你的人后,再也不许出现在王爷的视野之内。”
骆晨晓连看了几遍,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心,激动得砰砰做响,熬了这么久,她终于知道了赤琨所在之地,看纸团笔迹,明显象是女人所写,能知道这样绝密的消息,一定不是普通之人,会是谁?萧美娘?
骆晨晓一边烧掉纸团,一边暗自揣测,萧美娘平时连正眼都不肯看自己,自己有时想挑事惹怒她,她也总是故做无视,现在怎会帮自己?
除非,她是怕自己抢了杨广的宠爱,想要让自己离开,骆晨晓越想越觉是这种可能,不由暗自叹息,看来她一定很爱杨广,且很怕杨广,不然不会这样小心复大胆,唉,那样美丽聪明的一个女人,大约是要毁在杨广手里了。
她没有心思再绣手帕,翻开铺盖扒出自己存放的银票和几件贵重手饰,细细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骆晨晓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摆脱隐藏的暗卫,原以为杨广放松了对她的戒备,现在才知,自己有些太天真了。
她搞不清暗卫对她倒底知道多少,是否知道她在别苑那一段经历,但目前只有那个地方才可以让她借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