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有关以往的回忆,到此为止。
燕错却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很有兴趣,追问道:“后来呢?你是怎么对付那东后的?她能坐上那个位置,一定也不简单吧?”
秦正道:“取之性命,只是终结她的痛楚而已。我何不留着她们,以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却又奈何不得我气得脸青来得痛快?”
燕错点头道:“也对。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受罪。”
秦正突然弯着眼睛笑了:“你说得这句话,跟当年四哥说的一模一样。虽然我知道他不想我与孟五为敌才这样劝解我,但的确奏效了。那两个老女人日夜胆战心惊,辛苦培养的接班人赵明珠又成了情种,要男人不要权力,看着她们气得青她筋暴裂的样子,果真是非常开心。”
“这又关孟无什么事?”
“孟雾是西后的亲侄,虽然东西两后不和,但东后对孟雾也非常宠爱,所以才宠成一个空心脑么。”
“哦……”燕错云里雾里,只觉得这几个人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权术上的政敌之后,但却没因此而坏了交情。
“你杀的这些人,他都是知晓的?”他记起秦正与燕仲有个约定,就是学成后他杀的每一个人,都必须经过他的知晓,秦正为当年之仇杀了那么多人,难道燕仲都默认了?
秦正知道燕错心中所想,不以为意道:“真正的英雄,是懂得适当的除奸不怠,估息只会养奸,纵容只会滋罪。燕错,你要做个像你父亲一样的男人,取舍得当,正气不愚,就算是你的敌人,都会因为你的坦荡而敬重你。你是燕家的血脉,不能让这样的伟大精神消逝。”
燕错侧头看着秦正的手,细软如纤,却因着某种使命的传承重如千金。他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殷殷双眼的注视,道:“粥好了,我去看看燕飞醒了没。”说罢仓慌离开,仍觉得肩上的那股重力压着,几乎要压乱他的平衡,他不能对着第一个寄予他厚望的秦正说“我不能”……
秦正轻叹了口气,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左手一痛,手中的杯子已经碎裂,裂片扎进手掌,已见血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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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错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的燕飞轻声道:“进来。”
显然她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推门而入,看到燕飞衣裳整装好,正趴坐在窗前桌边,晒着透过窗纸洒进来的余光。
“你病没好,别四处乱走。”燕错提示道。
“无镜姑娘说,有精神了可以活动一下,免得在被子里捂出病来。”
“你在看什么?”燕错看了看桌上的两个泥人。
“我想了大半天,终于想起了这对泥人,我想起来是小时候跟云哥哥一起捏的,这个漂亮的是我捏的,你看他捏的这个,好丑哦。”燕飞心事全无地笑着。
“云哥哥?”
“对呀,爹爹以前总是抱着我一起去找花原的云姨他们,然后他自己去上差,我在那儿一呆就是一天。云姨要种花,好多时候我都跟云哥哥玩。这泥人,还是他教我捏的,反而手艺还没有我好。”燕飞懒懒笑道。
云博,那不就是失踪多日的上官衍么?燕错无心再听她回忆,他担心她又要问关于上官衍的事情。果然——
“我病的期间,还有没有什么人来看过我?”燕飞半是期待,半是担忧地探问道。
“很多,上官衍就来过好几次。”
燕飞不自然地笑了:“是么?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冷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家都怕打扰你,想你快点康复,才忍着不找你。你别想太多,别辜负大家的期望。”
燕错说完这句话,突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恩。”燕飞松口气般笑了,又问道,“我娘呢?夏夏每天忙着去西边儿,不知道娘有没有问起过我?”
“她——她这几天去看云娘了。”
燕飞想了想,十几年前爹爹与云娘他们来往密切,娘与她有交情也是正常。尤其现在云娘病重,娘去看看也不为过。
“恩,也好,娘好多年都没出这院子,是该出去走走有个伴儿了。”燕飞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困倦道,“怎么才坐半晌,就又困了。但愿是好现象,上次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也这样,动不动就睡,一睡就不知道时辰,觉得自己都像个老人家了。”
燕错警觉道:“是么?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秦针儿帮你盘过头发?”
燕飞奇怪道:“有么?她帮过盘过什么样的?好看么?”
燕错微微一笑,道:“没有,可能我记错了。你困了就早点睡,锅里有粥,你饿了记得叫我。”
燕飞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平静安详,远离一切硝烟纷争——
这一刻燕错终于明白,为什么韩三笑与秦正,要如此不顾一切地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