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泪珠满布,怎样都睁不开双眼,冬日暖阳的午后,她又开始做奇怪的梦了。
【有人正蹲在湖边洗脸,从背影看来,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但他绝对不是海漂,海漂的头发没有那么长,也没有那么黑,那黑而优雅的长发披在他身上,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很不真实,很不安,似乎这个背影有股奇怪的力量,让人想逃跑,又忍不住想亲近。
男人转过头来,他长得很英俊,古铜的脸上利落地刻画着神来之笔的五官,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似笑非笑,脸上零落着水珠。
莫掌柜?莫海西?
燕飞险些没有认出来,因为平时他总是将自己的头发收拾得整洁,手里喜欢拿扇子,带着文气与贵气,这时他未拢长发,散落在脸边,竟衬得脸比天下半数女子都要妖艳,上挑的嘴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微笑,只是笑得轻蔑,高傲,充满了距离感。
他似乎并不高兴燕飞的打扰,掬着水再洗了一把脸,慢慢地用簪子将头发挽起来,燕飞觉得这个簪头发的动作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手中挽发的簪子很抢眼,泛着很古意高贵的古绿,簪头圆扁飘逸,像一片随风逝去的祥云。
梦里燕飞打破沉默道:“莫掌柜,你的簪子真好看。”
莫海西轻笑了笑,笑里却没什么真正的笑意:“我一直用这个簪子,你没注意过么?”
燕飞想了想道:“我记得以前你总是用一个黑色的玉簪子,你说那玉簪子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的,要天天簪在发间凭吊。我记得那时我也赞过那簪子好看。”
莫海西道:“无论什么你都是赞,也不知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
燕飞一愣,感觉到莫海西言词里透出来的冷意。
“我逗你玩呢,你不是当真了吧。”莫海西伸手摸了摸绿玉簪子,“你说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燕飞盯着绿簪子看了看,道:“各有各的妙处。那黑玉簪子看得多了,或许有些乏了。这绿簪子看起来很古意,应该有很深厚的历史了吧?”
莫海西很缅怀地摸了摸簪头的祥云,轻叹口气:“逝者相送,唯有凭吊而已。”
燕飞心中感觉奇怪,为何这莫掌柜头上的簪子,都是死去的人送的?
莫海西摇头笑了笑,挽起袖子收拾着放在一边的渔杆与渔蒌。
“莫掌柜你平时都来久湖这儿钓的鱼么?久湖这么清澈,会有鱼么?”
“恩,有的,还挺多。”莫海西头发高高拢在脑后,戴起了斗笠,展现出浑然天成的完美脸型,“你来陪我钓鱼吧,反正韩三笑跟宋姑娘都在山上,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今儿个咱们就‘相依为命’吧。”
莫海西又恢复了往日和气说笑的神情,这天下间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捆绑住这子墟镇第一美男子。燕飞轻松了许多,笑道:“可是我不会钓鱼,怕吓走你的鱼儿。”
莫海西不由分说地拉来燕飞,他的动作虽然说不上蛮横粗鲁,但却有种不容推托的坚定,燕飞就这么被拉上了他的小船,船上有小桌,小桌上有壶有杯,雅致得狠。
船一下就到了湖中间,莫海西从容地将鱼线甩在湖上,给燕飞倒了杯水道:“喝点水吧,热着呢。”
燕飞接过杯子,感觉杯身烫得紧,像是刚从火炉里炼了捞上来一样,她慌忙将杯子放在了小桌上道:“太烫了,等会儿再喝。”
莫海西点了点头,拄着下巴看着平静的湖面。
燕飞轻轻的,生怕打碎了这安静的场面,小声道:“钓鱼有这么好玩么?你几乎天天跑到这儿来钓鱼,但也没见你钓上来多少条。”
莫海西转过头,轻挑着眉道:“钓鱼可好玩了,尤其是鱼线晃动的一刹那,那种喜悦之情无可形容,好像自己成了世界的主宰,放下去的鱼饵终于发挥作用,只等得一切精心部署带来的事实发生。”
燕飞莫名觉得遍体生寒,梦外的她已知道拔毒带来的冰寒已经发作,但梦里却无法抵挡。
“听起来,好像你很喜欢主宰别人一样。”燕飞凉丝丝道。
莫海西微点了点头:“恩,你不觉得很好玩儿么?就像你为蝼蚁建了无数屏障,再看着它们在屏障中层层翻越,以各种方式想要冲出重围,却不知道它们的结果早已被命定好,一切只是殊路同归,只是看他们怎么演化而已。”
燕飞听不太懂,只觉得眼前的莫海西跟以往她所认识知晓的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