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箭抱着药壶,独自往密林深处走去。很久了,她昏睡了很久,醒来所能想到的事情,也不如这几件而已。十一郎也不例外。
海漂看着她的身影,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向以前那样追上去,而是低头继续管自己清扫。
韩三笑捡起长弓,刚才弓弦与红梭那样猛烈相击,却没有半点磨损,像刚发完威又沉沉睡去的绝代高手。
游无患轻皱着眉一脸悲伤地站在原处,秀眼目送宋令箭远离。
游夫人冷冷地盯着游无情几眼,转身下山去了。
只有黄衣无镜,轻提了裙摆,向密林深处的那道黑影跟去。
十一郎的墓前干净,没有落叶也没有枯萎的草,一圈整齐形状如一的石子,围成属于它的领地。无字墓碑在几个月的风雨侵蚀中微有些败坏,但也被很仔细地漆上了些反光的透明东西。她凑近闻了闻,闻到一股蛋清的味道。
她将药壶放在墓前,打开壶盖,手虚空放在壶口片刻,壶口突然地钻出一点绿色的光芒,飘到低空,游移了片刻,壶口开始飘出更多的绿光,慢慢向最先那点云集,散开,形成一个微弱的人的样子。
分不清这人形是男是女,依稀只看见它似散非散地游移了一会儿,光点慢慢移动,它开始动了——它慢慢从低空中走下,缓慢而迟钝地坐了下来,坐在离宋令箭边上,光点颤抖着,像是这整个人形也在颤抖一般。
但事实上,它从来不会颤抖,也再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动心动情。
宋令箭斜过眼睛看了这人形一眼,一动不动,生怕一动就会惊动光点,打乱人形,她幽幽看着地面上那圈整齐而圆的石圈,嘴边带着沧桑的笑意。
自她认识游无剑开始,从未向她打听过任何关于她的那些不愿提起的往事。一切的缘由与结果,都是她在她的只言片语或者隐晦的诉说中总结出来的。
游家女人在她心中刻下的恨意,既然事隔七年也不会消失,每次想起无剑,恨意就像万针扎心,恨不得直捣游家,杀掉当年的相关人等!
她知道,游无剑心中有个比她更重要的人,也有一个永远释怀不了的心结。但是一觉睡醒,她隐约好像明白了许多无剑的心情,好像这长长的一眠,游无剑又回来看她了,在她耳边说着这些年来从不与她说过的心事。
游无剑一直认为,无痕与她是一只蝴蝶的两只薄翼,一边身似蒲柳血如火,一边剑气铮骨心似铁。她的优越,也许有一半是在娘胎之中,就从无痕身上夺过来的。所以她一直护着游无痕,要弥补一切的不平衡。
游无痕一直那样安静,没有坚持,也不会争执,只认真地植药钻研,想要救治天下异症,为别人挽回生命,挽回遗憾,她虽然羸弱多病,但这世上或许没有谁比她更热爱生命。
而无剑呢?她挥霍着上苍赐给她的天资与健康,那样任性妄为,不在乎身体的任何损伤。每次她以身试法钻尖各种奇方异术,将自己弄得伤毒不一时,游无痕总是担忧地轻皱着眉为她治伤去毒,却也从来不多责备一句。
但无痕从来不知道,无剑剑走偏锋,非古怪方子不试,只是想要找到能医养她身子的方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