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笑来到厨房的时候,宋令箭正安逸地坐在院子里吃糕点。他也没什么心思说笑,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宋令箭从来不是多事之人,对韩三笑骤来骤去的情绪也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她什么也没问,只顾自己吃糕点。
只不过,她越是不问,韩三笑越是想说,但又越是不服气,凭什么人家问都没问自己一股脑儿全说了?正当这口,宋令箭却幽幽开口问了:“给你写了什么?”
韩三笑心喜这姑娘聪明解意,但还是笑不出来,按下信纸道:“自己看,没几句话,跟放屁似的,臭一阵就没了。”
宋令箭小指一点,将信纸转了过来,细细一边吃糕点,一边看信的内容,信写得潦草随意,无头无尾:
【大人荐我入府,我答应了。不作告别,也不想再见。若是你还有点失信的愧疚,帮我找到曹嫣,曹良生死不祥,但我这唯一的侄女应该还在生。这是你欠我的,找到的话,我们或可再见,找不到咱们就后会无期了。
就这样。我走了,别过。曹南。】
就这样。我走了,别过。
道别的话,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一个转身又会回来。但人生路途漫漫不绝,有多少次别了还可以重聚?
韩三笑垂着头,将脸埋在燕飞缝制的黑兔绒的领口里,看来曹南的离开对他的打击有点大。
宋令箭将指点回给他,淡道:“那你就做次兄长,代他将曹嫣找回来。”
韩三笑白了她一眼,无精打采地收起了信纸:“愿赌不服舒的黑脸怪,我可没听他叫过我一声大哥。”
“找不找随便你。我回去了,你呢?”宋令箭站了起来,一脸的疲倦。
韩三笑吞着满口的糕点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自己吃饱了就要走,我还没吃饭呢,等我吃完一起走嘛。这么冷的天,急什么急?”
一说冷,宋令箭马上轻轻地打了个寒颤,看来她似乎的确有点冷。
韩三笑自己也只穿了一件,装作没看见她冷,扯话道:“刚才我差房出来的时候,经过衙房,听到宗柏在与芙叶吵架。”
宋令箭眉一挑,坐了下来:“吵些什么?”
“吵得不多,芙叶好像为了什么事情在生宗柏的气——”
“滚出去!马上离开这里,别让我再看见你!”上官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韩三笑眨了眨眼:“他们又吵起来了……这个上官老爷是有多恨黄老爷啊……”
“爹,二哥也只是关心娘——”
“你闭嘴!你要是知道你娘是怎么受的这些苦,就好好地给我呆到一边去!”
宋令箭道:“看来这次不是黄善柔惹了他,而是上官二公子让他烦了。”
两人一起走向前院,刚好芙叶与宗柏也是焦急万分地赶向那里。
前院中,大家都静悄悄地站着,上官博与上官礼四目相对,火光电石,上官衍立在一边,只有他敢微弱地在中劝个架。
现在这围观的人中,又多了韩三笑宋令箭,宗柏芙叶。但仍旧没有人敢上前帮上官衍劝架。
上官衍是上官博最疼爱的小儿子,都被他顶得无言以对,更何况是别的不相干的人。
上官礼已再也无法故作轻松,一脸的疲倦,看来也是几日无休,身上还传出一股浓重的酒气,苦笑道:“你放心,等她转危为安后,我会继续游学,再不踏入上官领地半步。”
上官博毫不风雅地手指指着上官礼,嘲讽道:“是你——若不是你在这里,云儿怎会困陷于往事而突然自殁?就是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娘做了这一切,差点害得我们上官家鸡犬不宁。你竟还有脸呆在这里?”
上官衍同情道:“爹,二哥是无辜的……”
“无辜?你再为这贱人之子多说一句,我连你一起骂。”
上官衍为难地看了一眼兄长,垂头道:“娘最希望我们和美相处,若是她醒来我们其中有人不在身侧,会失望的。”
“我不用你为我求情。”上官礼淡淡地推开了上官衍,迎接着上官博阴冷如冰的目光,最终他笑了,看着自己这个疼爱的三弟,缓缓道:“这些年,自你们进入府来,我已将自己能做的都做全了,你要我的住院,我拱手相让,你生病厌世,我便陪你聊天解闷,你想入官济世,我便将优选直荐的举位让给了你。你婚约受挫,自怨自艾,我便以游学为名千山万水为你找那失踪的姑娘……她曾从你身边夺走的一切,我已经尽力去补偿了。但为何……为何云娘还是如此……”
上官礼脸色苍白,眼角却沁出了泪渍,看得在场的人都于心不忍。上辈的恩怨,又因何传到下一辈来承受?稚子无辜,人可以选择为谁而死,但谁能自已选择为谁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