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簇头发扯断在秦针儿手中,她假惺惺地问道:“怎么?我弄疼你了么?”
燕飞颤抖道:“没……没有,可能我自己头皮脆弱,有点不受力。”
秦针儿将手中断发扔在地上,继续给燕飞梳头,行云流水地挽了一个髻,燕飞的头被她牵处到处摇晃,脸上痛苦的神色也越发的浓重。
秦针儿俯在燕飞耳边道:“别撑了,我知道你很痛。我故意的。”
燕飞全身寒毛立起,讶异地“瞪”着秦针儿。
“开个玩笑。许久没给人盘发,我手劲生疏了。你看我给你盘的。”秦针儿扶正燕飞的脸,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地笑着。
一个精致中带着随性的髻挽在燕飞脑后,光洁的鬓发如云如玉,衬得燕飞长病的脸也有了精神很多。
燕飞自然是看不见,只是勉强地笑了笑道:“谢谢。”起身要走。
“哎,别急。这么好看的簪子配上这个髻,再完美不过,我给你簪上。”秦针儿将燕飞的身子扭过来面对着自己,用力抬着她的下巴,手里拿着尾尖锋利的竹簪,似乎在考穿着从哪簪下去好。
燕飞似乎已经感觉到秦针儿的异样,不敢动弹,强笑道:“好……好了么?”
“叭拉”一声。
燕飞惊恐不已:“什么?——什么声音——!”
“风儿带动窗户,将窗上的杯子扫落在地了。”秦针儿不放手,紧紧捏着燕飞的下巴。
燕错垂弱无力地喘着气,他用尽全力地将床案边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却被秦针儿几言轻柔带过了——
这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秦针儿握着竹簪子,而簪子尖锐的尾部正直直对着燕飞的双眼。
她冷冷盯着门口的人。
但门口的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环视了一下房里的三个人,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
四人一直沉默着,直到燕飞微弱无力地问道:“你将燕错怎么样了?”
秦针儿挑了挑眉,道:“燕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方才我在走道上还听见燕错的声音,可是一进屋却没有了。这么短的时间,我没有听见其他人走出房间,而房里却只有秦姑娘一人。……这间房的窗户边上根本没有窗台,又怎么置放杯子,又怎么让杯子掉落在地……是不是有人在房里打破了杯子?是不是燕错?是不是?”
秦针儿敌了:“我低估你了,看来你并不笨。”
燕飞道:“那我猜得是对的了?你为什么要骗我?”
秦针儿用手臂圈住了燕飞的肩膀,像对好姐妹般,轻声道:“他在房里。不过,你又能怎么样?”
燕飞急促道:“果真——你——为——为什么?!”
“嘘……你弟弟他睡着了,你叫得这么大声,是想把他吵醒么?他若是醒了乱吼乱叫,我怕我会没有耐心的。”秦针儿死死按着燕飞肩膀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素未谋面,此番借病在我家中,虽说不上关怀备至,但也未曾有多怠慢,为什么你——”失明给燕飞带来了巨大的恐惧感,她看不见秦针儿接下来的动作,也瞧不见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我与燕家世代有仇,如何?今日我要在你与燕错之间选杀一个,你选活还是选死?”
“世代?……你……你认识我爹?”
“你不选,就两个都死。”
燕飞安静了,燕错盯着燕飞,门口的人依旧无声无息。
“我选活。”燕飞静静道。
燕错的脸上无比残酷的笑容化解开来,似乎什么东西在一寸一寸的破裂。
“你倒是决定得快。”秦针儿冷笑道。
燕飞抿嘴笑了笑,她笑得很不自然,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有句话说得好,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我有家人,有朋友,有镇上所有的人关心着我,我光明正大地在这片土地上长成,有自己的名份,还有一整个绣庄的家业要支撑着。而燕错算什么?”
秦针儿似乎终于找到了与自己同一阵线的人,转头得意地盯着床上的燕错,嘴形张开道:“你算什么?”
燕错恨极地瞪着两人。
“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燕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除了仇恨和自残,他什么都不会。除了给燕家匾上蒙灰,他也什么都带不来。如今又身中剧毒,是死是活更要听天由命。无论是让谁选择,恐怕都不用多想吧。”
燕错怒目而视,恨不得以目代箭,射穿燕飞的脊背。
“这话倒也明白。”
“而且你杀了我,我必是死于非命,到时候不仅衙门会调入,我的亲人朋友也一定会调查凶手,你何必给你自己找这么多麻烦。但是燕错孤家寡人一个,现又身中剧毒,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将事情与你牵连起来。”
秦针儿认真地点头。
“你即是与燕家为敌,自然是杀燕家这唯一的男丁,这样即可报了快仇,又何断燕家香火——呵呵,这事如果换了是我,我也知道杀谁好。”镜中燕飞双眼无神,嘴里却吐出比毒蛇还要致命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