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眼见那阵势越逼越近,心念急转,想找到破阵之法。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当日盆窑村破除狼群之时的情景:天下阵法,必有枢纽,以为凭借。或借此发令,随机应变;或以此为心,聚散不定。但不论如何,一旦能毁去枢纽,则阵法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残阳突然有了主意。见众人马上冲到身前,突然双手猛然一挥,两道弦月气波应声而出,分奔那阵前左右。东瀛武士内功平平,哪见过如此招数?见两道气波凶猛而来,夹杂着虎啸龙吟般的巨响,心头早已怯了三分,纷纷起刀格挡。与此同时,第三道气波则重重击在众人面前的脚下。
刹那间,激烈搅动的气流将地上的尘土尽数扬起,不少人猝不及防,被迷住双眼,纵使及时护住眼睛的,场上已是一片模糊,加之夜色颇深,难以视物。
眼看两边的武士被两道月斩推得东倒西歪。借此机会,残阳闪电般冲入阵中,直向那发号施令之人掠来。周围几人眼见残阳冲来,大吃一惊,急忙向中救援。但如此一来,两旁阵法已然凌乱不堪,残阳忽的转左,冲向已经散乱的三人,只听数声惨叫,那三人先后中掌,无力倒下。
众武士眼见中计,急忙发喊重新杀来。但残阳怎会给他们结阵的机会,趁两边阵势还没合拢,残阳从中间如利剑一般穿过,仍是向那阵心冲去。众武士无奈,只能再次回援,如此残阳又瞅准机会,将右边两个拖出阵型的武士击倒。
众人这才明白残阳所为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再如此下去只怕要被其各个击破。眼看残阳第三次冲向阵心,那发号施令之人竟迎了上来,眼见残阳双掌齐至,自己也是两手拍出,“砰”的一声与残阳对在一起。
众武士见状,急忙两人上前,将双掌按在那人背后,助其内功;其他武士心知残阳内功深厚,生怕一转眼这三人便要败下阵来,纷纷上前,一助二、二助四,前前后后九个人结成铁塔之势,九力合一,抵住残阳内力。
残阳见眼前九人齐施,掌前阻力暴涨数倍,心中却生起一股豪迈之感:我今日以不到弱冠的年纪,却能与这九个东瀛杀手的内力相抗;倘若再给我十年,我倒要看看,天下还有谁能以一己之力与我抗衡?!想到此处,不禁仰天大笑。众武士见他拼斗内力之际,竟然还能肆意发笑,像是毫不费力一般,心中均是骇然。
残阳猛然低下头,怒视眼前数人,喝道:“九个人又如何?!倾你们一国之力又如何?!我泱泱华夏数千年,岂是你们几只蝼蚁能够撼动的?别痴心妄想了!”说罢,大喊一声,周身真气猛烈迸出,几将衣衫撑裂。那九人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重重而至,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前势不竭,后势又跟进叠上,劲力越来越大,如海涛一般,绵绵无尽。
众人只涨的面红耳赤,几欲呕血。但眼下纵然想撤掌认输,也万万不能,只得拼尽全力死命支撑。残阳眼见此景,志得意满,喝道:“全都给我躺下!”说罢,掌中劲力暴涨,同时,那种神奇的感觉再次出现,真气从体内激出,复又从吐纳之中回到体内,眼下运转之急,仿佛全身的毛孔都纷纷张开,以便真气往复循环。到了这一步,周天、萧忆茹传予残阳的惊世神功终于有所小成,这九人颇为不幸,成为了手下第一批败将。
陡然之间,残阳眼前盛开了朵朵殷红的血花,那九人所结铁塔之势,竟生生被残阳推倒。九人内力相连,一人受损,众人皆伤,纷纷喷血飞退,七七八八地向后仰倒,体内翻江倒海,再也无力站起。反倒残阳一人,岿然不动,如山岳一般令人仰止。
残阳收功,竟不觉如何气喘,相反地,此番运功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与盘坐修炼如出一辙。心道:莫非这内功一旦练成,日后不论修炼还是对敌,只要运转,便会越来越强。想到这里,只觉得如此下去,纵横天地,气吞山河,指日可待,不禁大笑起来,以抒胸中狂喜之情。笑声中内力交织,只震得众武士耳中如钟鸣鼓擂,功力稍弱者竟被震晕了去。
众人面色惨白,别说绝大多数人已被残阳重创,便是能够起身的,眼见方才残阳一人推翻九人的情景,早已失了斗志,谁还敢上前?
残阳见一干武士已无斗志,有的已丧命在自己掌下,有的则筋断骨折,痛苦地抽搐着,自己先前的怒气又被方才功成之喜冲淡不少,杀心顿去,无意再取众人性命,冷哼一声,转身向北,追寻潘尚志与燕灵的脚步而去。
残阳一口气追出十里地,却不见二人踪影,心下奇怪:潘尚志负了伤,二人轻功本就平平,眼下解穴不久,脚程不会快到哪里去。既然路上无人,那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于是回过头来,沿着来时道路找了回去,走了一二里,见路旁赫然一片树林,心想:只怕二人便在此处养伤休息。
方要迈步去找,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周残阳啊周残阳,他二人对你误会颇深,已经与你绝义,纵使你舍身相救,仍是毫不迟疑地弃你而去,绝情至此,你又去找他们做什么?眼下二人在这幽静的树林之中,裹伤休养,互相关怀,皓皎明月之下,正是琴瑟共举之时,你又何苦前去自讨没趣,徒惹烦恼呢?
一念及此,残阳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燕灵那冷峻的眼神,还有那响亮的一巴掌,一直扇到自己心里去。身子一颤,呆立在原地,犹豫不决。转念一想:倘若他们当真无碍,我独自离去就好,救人需救彻,不能半途而废。忽然一种悲凉之情泛上心头,举目四望,荒野荒林,苍白明月,自己又该去往何处呢?叹一口气,缓缓步入树林之中。
四处搜索一阵,残阳忽然隐隐听到一阵哭声,仔细辨别之下,竟然就是燕灵。吃了一惊,急忙循着哭声而去。远远望见燕灵坐在地上,怀中躺着一人,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待到走近时,接着明月之光,看清楚此人正是潘尚志。燕灵见残阳前来,哭声更是难以抑制:“潘……潘大哥……他不行了……”
残阳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查看潘尚志的伤势,然而审视一番,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潘尚志全身有三处刀伤,然而寻常刀伤之处,皮肤定然卷起翻出,眼下潘尚志的伤口却整整齐齐,如同刀裁薄纸一般。如此手法,不知出刀要快到何种地步才能做到;再一细看,伤口深约一寸,本不可能致命,但刀伤之下,经脉、血肉却一概被震碎,其中一刀正中胸口,仅仅划破一层皮,然而却震断五根肋骨,断骨在劲力激荡之下,便如利刃一般在体内翻滚,内脏被扎得千疮百孔,没有当场送命已是命大了。
残阳眼见此景,惊得嘴都合不拢了。燕灵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扑扑直落,颤声问道:“潘大哥……还有得救么?”残阳听罢,颓然坐倒。燕灵见残阳如此,心知潘尚志已然回天乏术,放声痛哭。
残阳心中却仍是惊异不已:究竟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刀法?倘若是东瀛人,为何方才在村中自己丝毫没有觉察,也不见他出手?若是大楚高人,又怎会与潘尚志一个手无寸铁、身负创伤的后辈动手?急忙问道:“潘兄,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潘尚志张了张嘴,声如蚊蝇,残阳急忙凑上前去,细细听来,他说的是:“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残阳心头一震,想不到潘尚志对这兄弟之情看的如此之重。眼下见他朝不保夕,再也不忍隐瞒,便将实情告诉了潘尚志,沉声道:“欧阳兄点了我的穴道,当时小弟纵然有心相助,也无法出手。事后只觉得说什么潘兄也不会相信,这才……唉,若是不把潘兄当兄弟的话,我又何苦救你们出村呢?”
潘尚志缓缓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残阳急忙握住,潘尚志又勉强说道:“你……你要照顾……照顾好……小妹……要是她被……被人欺负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燕灵听罢,叫一声“潘大哥”,哽咽难抑,泣不成声。
残阳拼命点头道:“潘兄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潘尚志听闻此言,眼中略有笑意,但眼神一聚即散,再也无光了。
残阳手中的手臂一下子沉了下去,心也跟着沉了下去。燕灵见状,尖叫一声,抱住潘尚志尸身哭喊起来。残阳怔怔的望着眼前,回想起那个在长安城中,春风得意、英气逼人的白袍玉冠的少年,身为尚书之子,兼具文才武略,本是前途无量。眼下却如此这般惨死在这荒郊野林之中,心中之痛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