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悄悄摸进村庄,每间房屋挨个查探。因为残阳与二人相处已久,故不需向房内窥探,只需在窗边静静一听,便可从气息分辨出房内是不是罗潘二人。期间遇到有人巡逻,残阳要么便躲过;要么从后一掌将其击晕,藏在路边。
一路从村南找到村北,终于在一间小房之中找到二人。细细听去,房中再觉察不出别人,当下残阳轻轻用一根木棍挑开门闩,推门而入,果然见二人被布条塞入口中,绑在一堆柴草旁。
二人见到残阳,面露惊讶之色,残阳示意二人不要出声,悄悄给二人撤了口中布条,松了绑。燕灵方能说话,便怒道:“你上哪去了?!说好一起走的!”
残阳一惊,正遇上燕灵怒目相视,心下一沉,不知如何开口。潘尚志铁青着脸问道:“周兄,可否给小弟一个解释?”
残阳虽然也是被踏雪蒙在鼓里,待到二人被擒才明白踏雪的想法,但自己袖手旁观已成事实,况且据实以告则显得自己将责任全部推到踏雪身上一般,当下只憋出两个字:“抱歉。”
潘尚志见状又问道:“那么欧阳公子呢?”残阳道:“他去追踪杜月了。”潘尚志道:“如此说来,此乃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残阳低头道:“不错。”燕灵吸了一口冷气,似是万分不相信一般:“周……周残阳,你当真做得出这种事来!”残阳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潘尚志缓缓道:“能够成为周公子之蝉,何其荣幸。眼下承蒙搭救,在下感激不尽。不敢让您涉险,我们二人先行一步便是。”说罢,扶燕灵起身,二人被绑甚久,血行不畅,只能慢慢向外走。
残阳跟上一步,急道:“燕灵!”谁知燕灵回身,“啪”得扇了残阳一个耳光,说道:“不要再跟来,我不认得你。倘若你再纠缠,我与潘大哥定不饶你。”说罢头也不回,与潘尚志互相搀着,走出房去。
残阳呆立在原地,连脸上火辣辣的痛也忘了抚一抚。正自愣神,突闻一声惊呼,急忙出屋,见二十余东瀛武士恰在门外围成一个半圆,似是早就埋伏在房外,待残阳一进去救人,便将房屋团团围住似的。
眼见此景,残阳惊疑不定。自己进屋之时早就留意过四周,若是这些人早有埋伏,自己不可能连二十人的呼吸之声都感受不到。眼看潘尚志和燕灵手无寸铁,而那群人手执弯刀,凶光毕露,随时都可能冲上来。
残阳急忙挡在二人身前,叫道:“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快走!”燕灵怒道:“谁要你假好心!?”残阳急道:“潘兄!情况紧急,待咱们逃出此地,残阳再向你们谢罪!莫要为了小事在此耽搁了!”
潘尚志冷笑道:“小事?是了,在周大侠眼中,天下之大方才入得了周大侠法眼,区区潘尚志的兄弟之情,怎敢算得上周大侠心中的大事?”
残阳听闻此言,心中一冷,回头望着二人如陌路人一般的目光,突然觉得心如死灰:的确,这世上很多时候可以以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若因此失了人情,只怕这才是天下最大的损失。事不成可以重来;人心失了,却只怕再也回不到往日了。一念及此,一种无力的感觉泛上心头,不由得苦苦叹了口气。
周围东瀛武士见他如此,仿佛失了斗志一般,纷纷大喊一声冲上前来。残阳瞥见他们颇为得意的神情,突然冒出无尽的怒火:若不是因为你们这群东瀛狗,又怎会闹得如此?!欧阳兄怎会被害的家破人亡?!我又怎会被连累入狱,受尽折磨?!又怎会被天心革除,与静岚再无相见之日?!想到过去种种,不由得腾起对东瀛的无尽怒火,当即大笑道:“好!潘兄既然不愿走,那在下便为你们将此处东瀛群狗清理干净!二位如何去留,便请随意!”说罢,冲身上前,绕过两柄刀,运足力气,一边一掌,按在最前面两人的胸口上。
只听喀拉两声,那两人胸骨尽折,喷血飞出。四周数人大怒,纷纷挥刀砍来,四面八方尽是刀光,毫无死角。残阳大喝一声,猛地接下两柄刀,向外一扭,又格住另外两柄,低头躲过横来的一刀,双手发力,将接住的刀尖扭断,看也不看一眼,呼地向两旁掷出,只听两声闷呼,一左一右,两人被刀尖扎中眉心,当即丧命。
电光火石之间,残阳招架五人,反杀四人,众武士皆尽惊呼,不敢轻易上前。残阳却已杀红了双眼,反倒冲入东瀛人群中,身影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如蛟龙出世,翻江倒海。
燕灵在一旁眼见残阳在刀光之中横冲直撞,心也悬的老高。眼见他涉入险境,一声“小心”差点脱口而出,见他复又化险为夷,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想到:我干嘛要为这背信弃义的小人担心?他居然拿我们做诱饵,活该被砍几刀。虽说这么想,但再看残阳赤手空拳与十几柄寒光闪闪的弯刀恶斗,心头又不免惴惴。
却说众武士见残阳如此神勇,也不与他硬碰。其中一人叽咕一番命令,便由七八人围成一圈,将残阳死死困住,余下数人则执刀向潘尚志二人冲来。
二人大惊失色,本来被擒之时就被封住了穴道,加之又被捆了许久,四肢尚且麻痹,武功连三四成也不到,眼下以寡敌众,又是手无寸铁,两位富贵子孙顿时慌了手脚。总算潘尚志眼见燕灵惊慌失措的模样,陡然激起了斗志,冲上前去死命抵住这几人。但东瀛武士力大且又十分迅捷,潘尚志毫无内功,处处捉襟见肘,不出几招,只听“刷”的一声,右臂被划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淋漓。
燕灵见状惊叫一声,想要上前察看,方一挪步,便见两个武士双刀疾疾刺向自己。急忙又向后跃开,左遮右挡。但自己空手对白刃,心中恐惧到了极点,眼看这一刀直面而来,不能挡不能格,呆立在原地,竟连闪躲都忘了。
忽然一个人影倏地冲了过来。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招式,那柄刀在自己面前一寸之处硬生生停住,再也不能前进半分。燕灵回过神来,见又是残阳,一手死死握住刀刃,救下了自己。不禁怔怔得望着残阳,有些痴了,脑中纷飞的尽是杭州那夜,残阳独斗一众东瀛杀手的英姿。
残阳怒喝一声,将刀扭断,一掌将此人打飞。随即又冲到潘尚志身边,将他从致命一刀之下堪堪拖出,回身架住三人,僵持不下。
潘尚志与燕灵经此惊险万状的搏斗,四周压力陡失,几欲坐倒。残阳回头急道:“还不快走?!”
燕灵眼见残阳拼命护住二人,心中又怜又暖,但一想起他将自己送入虎口作为引路之饵,一股怒火便涌上心头。一把将潘尚志拉过:“潘大哥!咱们走!”潘尚志此刻已然浑身鲜血,创伤不轻。心知再一逗留,让那群武士分出几人对付自己,则再无活路。当即一狠心,与燕灵互相搀扶着,疾疾从村北而出。
残阳见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一宽,却也多了几分凄凉与落寞。自己独身一人,又有谁会来帮助自己呢?
猛一激灵,纵身闪过一片刀光,自知眼下尚未脱险,不敢再胡思乱想,拦在罗潘二人离去的路上,凝神而立,与众武士冷冷相对。
眼见被他一人将二人救走,众武士均感脸上无光,大为愤怒。只听其中一声呼哨,那群武士忽而分做三人一队,散了开来,将残阳团团围住。
残阳心中一凛:莫非他们也懂得以阵法对敌?要知道双拳本就难敌四手,倘若被对手结成阵势,以众敌寡,那威力只怕强了数倍不止。
正自惊疑之时,只听那些武士齐喊一声,冲将上来。其中六人拔刀向残阳脖颈砍去,残阳急忙躬身躲过。方一低头,又有四人贴近地面滚入阵中,挥刀斩向自己双脚。幸亏头上数刀已然势竭,残阳急忙跃起,免了断足之祸。然而刚跳起身,又有四人几近同时起身,从四方向自己鱼跃而来。残阳身在空中,无可闪避,情急之下,猛地伸手将其中一人拉到身前。这一变迅猛无比,那一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做了残阳的肉盾,被其他三人一人一刀,送了性命。银光一闪,下方又有数刀砍来,残阳急忙将此人尸身向下一扔,将后招全部挡下,自己借助反推之力跃出包围圈。
眼下虽是撑过第一波攻势,但已然是惊险万状,险象迭生。残阳方脱出包围,便觉全身已被冷汗浸湿。可是眼下潘尚志与燕灵身负刀伤,必然还没走远,自己一步也不能退后,更不能逃走,只能咬牙再拖延一招,为二人争得足够的时间。
那群武士之中的发令指挥之人,似是看出了残阳的顾忌,冷笑一声,右手一挥,众人又是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