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医的话让众人吃了一惊。又过了一阵,众人见老葛依旧昏迷不醒。于是商量,留下一名军士候在这里,其余回房休息。王掌柜则命一名小厮杂役去请大夫来。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大约寅时初,被庸医、老葛折腾了一遭。启亮、守成、秀才、疯子等人又困又乏,回到屋里,倒头便睡。
张小旗没心思睡,作为负责押解流犯的旗官,如果老葛死了,他还要准备报官。
庸医也没睡,给老葛把脉时,他查到了一些倪端。老葛的状况,如同祖公子小妾吃下百草丸后的情形。他很疑惑,难道是老葛偷了、并且吃了百草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不通。师门密药,号称能解百病,对跌打损伤有奇效的百草丸,被俩人吃了,为什么反而使俩人生命岌岌可危呢?
庸医没有把心中的猜测讲给别人。问题也许就出在百草丸上。想及个人的梦想,想到祖师的荣誉,庸医沉默了。在沉默中,忽听,“庸医,庸医。”见是张小旗,庸医道:
“什么事?”
“走,大夫来了。”
王掌柜请的大夫来了,给老葛查看一番后,摇了摇头,嘱咐几人准备好后事。大夫走后,张小旗道:“庸医,你守在这里,葛把子要是没气了,马上来禀报。”庸医应了下来。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不断地想:老葛真的要死了?不断的问:是自己害死了老葛?不断的胡思乱想:祖公子的小妾、老葛,难道都是因为吃了百草丸而死?
夜漫漫,四下一片宁静。
庸医心绪不宁,又一番胡思乱想。他想到了,他或许是个杀人犯。他会被别人称作庸医。这些想法真实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惴惴不安。不。不能这样。庸医本能的抗拒着这些想法。他不想作杀人犯,他不想被称作庸医。他来到炕前,一把抓起老葛的手腕,他希望奇迹,他希望老葛能活下去。
没有脉搏,老葛停止心动,老葛死了。眼前的景象,击碎了庸医的最后痴想。庸医呆住了,这实在出乎他的想象,庸医呆呆得茫然若失。
良久,似乎过了许久。
“庸医。”
“庸医。”
什么声音?庸医猛然间打了一个机灵,心不由地一颤。
“庸医。”
微弱的呻吟声好像是老葛的声音,庸医这回听清了。迷茫、疑惑、恐惧,霎时漫上心头。老葛不是死了吗!庸医好似呆痴般,喃喃自语。
“庸医。”
寂静的屋子里,这一声呼唤格外的清晰。
庸医心头猛的一颤,低头望去。老葛闭着眼睛向他伸出右手。
“啊……”
瞬时的惊恐如闪电般击中了庸医,“鬼,救命啊!”庸医猛地跳起,奔向房门。
“哎呀!”“嘁哩喀喳。”
不幸的是,庸医被搁置在一旁的房门绊倒。带着呼救声,摔倒在门板上,晕了过去。
“子嘎。子噶。”地上的门板颤悠了几声。
屋内很快恢复了平静。庸医方才的呼救声并没有引来他人。先前午夜时分,闹的一遭,使得左邻右舍的房客们,此时都睡得死死地。
“噼啪。”“噼啪。”寂静的屋里,忽然有了声响。火炕上,老葛慢慢地翻起身来。
长夜漫漫,久住王先生家一片静悄悄。
“喔喔喔……”
东关驿中,雄鸡报晓,已到了黎明时分。
哈欠!一名军士早起方便。张着大嘴,打着哈欠,路过老葛的房间时,不由望了一眼。
“啊!”军士一看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回跑。跑到张小旗的房门外。“咚咚咚。咚咚咚。”不停地敲门。
“谁?”
“张哥,出事啦。”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张小旗一边穿衣服,一边叫道。
“张哥。小的没看清。”
“那喊个屁。”
“小的被吓了一跳。”
不久。张小旗举着刀,三名军士端着枪,小心翼翼来到了老葛的屋门外。老葛的屋门,已被疯子踹掉,此时,天已蒙蒙亮,屋里的情形,显得一清二楚。几人见,老葛趴在庸医背上,两人摞在门板上。
这是什么情况?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纳闷。
一柱香后。
启亮、守成、秀才等闻讯赶来。张小旗指挥众人,先把老葛抬到炕上,又抬起庸医。
“哎呦!”
庸医忽然哼了一声,睁开了双眼。看到众人,一脸的诧异,问道:“发生啥事了?”
“庸医。到底怎么回事?”张小旗反问道。
“啥事?发生了啥事?”庸医一脸的疑惑。
“为何你趴到了门板上?老葛又为何趴到了你身上?”张小旗喝道。
“为什么呢?”庸医喃喃道。
启亮、守成与两名军士把庸医抬到了炕上。
“哎呦。轻点。”庸医哼哼道。由痛处,他记起了夜里曾经摔过一跤,之后,就记不得了。大约自己那时是摔晕了,之后,就睡着了。可老葛为什么爬到了自己身上。庸医想不明白。他不由地望了眼一旁的老葛,接着转向张小旗,道:“老葛还活着?他不是死了吗。”
“庸医,你真是个庸医。老葛明明还有气。”张小旗吼道。
“我不是庸医,我叫庞庸,我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我的师祖是李时珍,我不能给师祖丢人。”庸医不断道。望着一旁的老葛,脑子里乱的像团麻。
“水……水。”
就在这时,老葛居然出声了。
守成拿来水囊,扶起老葛。“咕咚,咕咚。”老葛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把嘴,老葛转头,看向庸医,身子微微一颤,骂道:“庸医,你真是庸医。”
“我不是庸医,我叫庞庸,我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我的师祖是李时珍,我不能给师祖丢人。”庸医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有些心虚。
“鹅要走了,可鹅不甘心,鹅死不瞑目。”老葛一脸悲愤。
听了老葛的话语,张小旗、启亮、守成等人纷纷劝导老葛:“活着,争取活下去。”
“鹅的情况,鹅自己清楚,鹅就要走了。可鹅实在是不放心鹅那个傻儿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老葛为了他的傻儿子,让众人快去叫疯子来。
不一会儿,秀才拽着疯子赶了回来。
“疯子,鹅就要走了,鹅想把傻儿子托付给你?”
晕!疯子一愣,一脸的迷惑。稍倾,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疯子,你能够理解鹅那个傻儿子。因为你是疯子,鹅相信,你会守诺。”
疯子有些激动。片刻后,道:“老葛,我答应你。”
老葛面上豁然现出了一点灿烂,恬静笑容。他凝望着疯子,微笑着,缓缓道:“附耳过来。”
在老葛的目视下,屋内的众人纷纷退后,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疯子走到炕边,俯下身来。老葛凑到他耳边,说道:“鹅是个大盗,鹅一生偷的财宝,埋在……”
老葛断断续续,不停地说,疯子越听越惊异。
老葛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地,几乎低不可闻。忽然,老葛头一歪,重重地落在疯子的肩膀上。
疯子心头一颤,大叫:“老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