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言伯庸甫一站定,立刻便发现了多处异常。
乌鹿身体周围被黑布缠绕,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极其古怪,连自己这持器中阶的修为,面对此气息都隐隐有威胁之感,而除此之外,他身前似乎还躺着一人,恐怕是分堂中人,却因黑布遮挡,难以看清。
“乌鹿!”言伯庸大喝一声,多力凝于喉舌之中吐字发声,一时间声若洪钟大吕,直震屋瓦。
处于爆发边缘的乌鹿,骤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中的漠然之色尽皆散去,黑布如骤雨烈日的冬雪一般迅速自他身上褪去,缩回到了地面之上。而随着这黑布的消褪,乌鹿早已力竭的身躯,也是慢慢委顿于地,所幸他修为较深,才不至于当场晕厥过去。
“堂主……”乌鹿慢慢转过头,看向言伯庸,其眼中悲戚之色,令言伯庸心口骤然一跳,顿时泛起不详预感,待要望向乌鹿身前那人究竟是谁,一旁的燕青书却是已跃至乌鹿身边,抱起他身前之人,悲恸大哭起来:“师妹!师妹!师父和小燕子来救你了,你睁眼看看啊,师妹!”
言伯庸耳闻目睹之下,终于知晓身死之人正是自己爱女言笑,纵使他戎马一生、铁骨铮铮,当年中年丧妻之时也未曾在人前流过一滴泪,此时想到自己从此再无至亲之人相伴,他张了张嘴,刚想要喝止青书,让他莫要在敌人面前丢脸,自己眼中两行浊泪却再也掩藏不住,扑簌簌落下地来。
眼见如此惨剧,即便一向沉默寡言,冷面示人的罗子风也不禁红了眼眶。
“告诉我,是谁杀了师妹!”燕青书再也没有平日里冷静谦和的模样,一张俊美面庞此刻已完全被仇恨扭曲,“乌鹿,告诉我!”
乌鹿见燕青书已因怒火攻心而失了理智,此刻若让他去复仇,无疑是送死之举,刚想说几句话安抚他,一声冷哼道:“人是我杀的,怎么,你想杀了我,给你师妹报仇么?”
“贱人,找死!”燕青书如疯魔一般,全身多力翻涌,化作燕尾状薄刃,直取纳兰容慧首级。
“青书住手!”言伯庸终究历练深厚,尽管丧子之痛尚在,却仍能冷静应对屋内局势,他见纳兰容慧主动挑衅,自然立刻猜到对方实力必然高于燕青书,他这徒儿此时冲上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当即出声喝止,只可惜又哪里能喝止得住。
纳兰容慧以逸待劳,多力化作飞针射出,阻住燕青书前冲之势,自己身形早已闪向一边,陆柳适时插入两人之间,顿时形成燕青书独战陆柳的局面。
“子风,你去护着乌鹿。陆仁。”简单交待一句,言伯庸身形闪动,已朝陆柳迎上。
“言堂主,你我也有十余年未曾交过手了吧。”陆柳见言伯庸朝自己欺来,当即后退一步,柔和多力外放,如一面气墙般将燕青书推至一旁。
燕青书与陆柳交手几回合,早知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此刻他眼中只有纳兰容慧,见陆柳将自己推开不欲与自己交战,当下也不恋战,径直再度冲向纳兰容慧。
“不错,当日你我未分胜负,今日你们杀我爱女在先,此战言某绝不会善了,出手之时也必处处皆是杀手,陆居士你可得做好准备了。”
言伯庸与陆柳当年乃是这永安城内仅有的两名持器者,一战之后又不分胜负,两人虽所处立场不同,无法成为朋友,但均觉对方行事光明磊落,不禁生出一些惺惺相惜之感,因此之后两人刻意避免再次战斗,否则以永安城如此小的地界,又怎会十余年都不曾碰面。
陆柳心中也知晓,今晚言伯庸因丧女之痛,虽表面仍称他陆居士,可心中悲恸仇恨之意,恐怕绝不会比那状如疯魔的燕青书少,此时若自己还念着昔日之事手下留情,怕是走不过百招就得殒命当场。
“多谢言堂主提醒,陆某自当全力以赴应战。”
正所谓先礼后兵,两人既已在战前相互知会对方,之后各种手段齐出,死伤就再也怨不得人了。
陆柳手指幻动,柳枝凭空出现,纵横交错成一张青色大网席卷向言伯庸,言伯庸右手一挥,一道白光似匹练般疾射向大网,击打在柳枝联结处,他本拟可将大网打得倒飞而出,至不济也可打偏,不料那大网竟是纹丝不动,反而将白光匹练撞得粉碎。
“言堂主,这些小伎俩就免了吧。”陆柳道,“陆某虽不才,这十数年也并不是没有丝毫长进的。”
“不错,陆居士实力竟精进至此!”言伯庸赞叹一声,“那言某就献丑了!”
只见他双手合十,继而十指交叉呈握拳状,喝道:“言尽于此!”
话音未落,空气之中凭空显现出无数发丝般粗细的银色丝线,每数股相互缠绕凝结成绳状,顿时空中便多出数百条儿臂粗细的绳索,这些绳索纷纷如长枪一般笔直,直射向空中大网,每一击都落在柳枝联结之处,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之下,那大网终于被击得倒飞而回。
“柳絮纷飞。”陆柳手指变幻,大网忽地散开成无数柳枝,柳枝凭空抽打空气,竟从空气中打出无数雪花一般的柳絮,柳絮越打越多,竟占了半间屋子。
“去!”随着陆柳一声轻喝,无数柳絮仿佛无数飞虫一般直扑向言伯庸。
“陆居士竟又钻研出此等新招,离那控器之境,又进了一步啊!”
“惭愧!”
两人口中说着,手上却是丝毫不停,言伯庸眼见柳絮扑面而来,轻飘飘似乎毫无杀伤力,却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双手再度交叉握拳,左右手食指骤然立起,大喝道:“言无不尽!”
随着他一声大喝,空中长枪一般的绳索忽地再度散开化为无数发丝,紧接着一根根在空中自行编织起来,说来缓慢,实则只在一瞬之间,空中无数银丝便已编成一张银毯,银毯直兜向那柳絮,欲要将其尽数裹入。
“散!”陆柳再次低喝,聚于一处的柳絮如烟花一般绽开,绕开银毯包裹,自四面八方围向言伯庸。
“来!”言伯庸一招手,那银毯迅速飞来,将他自己团团围绕于其中,让那柳絮无隙可寻,只能纷纷落在银毯之上,眨眼间银毯上已覆满了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