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会场中足足静了两柱香时间。
直到每个神仙和场中参加历练的仙家子弟们都完全被挂在旗杆上的小仙女给震撼得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玉帝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朕听到有些传闻,道门人教弟子忘情,阐教弟子惠岸,在历练中并不是斩妖最多的弟子。”
忘情和惠岸镇静地站立不动,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慌乱。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却是对视一眼之后,垂下双目,象睡着了一样。
玉帝眼睛看向空中虚无之处,没有对着任何一人,声音平淡无情,“传闻还说截教玄天才是这次历练中功劳最大,所有历练少年,都是他一人掩护才得以全身而返,九公主和花仙小莲,还有玲珑,在历练中都是一妖未杀,闻妖而躲,见妖即逃。”
西王母偷偷松了口气,这个老家伙,说话大喘气,差点把老娘三魂给吓掉两魂,六魄给惊散五魄。
玉帝这番话中有真有假,又把小莲、玲珑和九公主都带在其中,一些想要出声的神仙,都马上闭口,发现这事不是想象和传言中那么简单。
“未调查之前,先不论是非。”玉帝声音渐大,开始明显带了帝王的威严,“是非曲直自有天庭论断,天家之事,又岂是卑贱之人可以任意谈论散布的!”
玉帝手指指向旗杆上挂着的半夏,“都闻风便雨,要天规天条何用?天家威严何存?诸天神仙颜面何在?”
众神仙都沉默不作声。
长耳这时已经从何仙姑身边回到通天身后,与多宝一起分侍左右,听到玉皇大帝的话,四手俱已成拳紧握。
通天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用极细极低的声音轻道:“看、听,勿言勿动。”
“启禀大帝!”寿星从旁边走出来,走到玉帝面前,“如传闻是真,玄天仙术可一人力敌万妖,小仙就想不通了,这些胆小怕事的仙家子弟,又怎么从玄天手下抢到这么多的妖丹魔元?玄天又怎么会让这么多的仙家子弟人人仙囊装满,而他至今尚不现身?”
玉帝点点头,“玄天就快到了,到时一问便知,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朕不希望再有流言乱传,坏了仙家之间和睦的情份。”
元始天尊轻轻咳了一声,惠岸大步走出,对玉帝一稽首,“大帝,弟子有事禀报。”
“你有何事禀报?”玉帝眼光与元始天尊一触即收,转向惠岸。
“玄天小师叔是否畏敌不前,是否斩妖无数,又是否独自阻拦众妖,弟子不是亲眼所见,不敢妄言,因为玄天小师叔带领他的天之战队,从未与弟子等人并肩作战。”惠岸把“天之战队。”四个字说得又响又亮,咬字极重。
“天之战队!”众神仙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场中一片细微的嗡嗡声。
其他事情都还好说,仙家子弟年少无知,冒功怕事畏敌逃战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至多责罚一下各自的师门“管教不严。”而玄天参加新秀赛,进入历练,才四岁幼龄,不管在妖界中是战是逃,都不可能认真追究。
但是“天之战队。”四个字,却是犯下了大逆不道的天条。
天条中,神仙道号法号,报备天庭后,“天。”这个字并不是不能使用,许多神仙的尊称和官职名中都有“天字。”这是不用过于计较的,本来神仙就是天之骄子,万物主宰。
但是任何组织、教派、武装力量、护教队伍,名称中如果要带“天。”字,必须得提前向天庭申请,由玉帝颁旨以赐名的方式,方可使用,如有违者,按谋逆大罪论处,与勾结妖界、私通凡人,并列为天条中不恕不饶的三大首罪。
玉帝虽然不动声色,可是神仙们的表情和眼神,都无疑表明了一个共同的立场,包括许多与截教往来密切的教派神仙,一些对玄天很有好感的各路神仙,全是一片激愤之色。
若惠岸禀报之事属实,以天条中最轻的处罚,都是打入轮回中,九九八十一次轮回后,方可回归师门,从最低一级的弟子开始重新修练,并且永远不能进入中仙以上列班,修到顶也就一个下仙。
东海龙王敖广眼疾手快一把捂着了玲珑刚刚张开的嘴,所谓众怒难犯,象这样敏感的事情,谁能碰得?又谁敢去碰?避之尤嫌不及。
“此事可还有其他弟子听闻?”玉帝表现得不偏不倚,任谁也看不出玉帝的表情是喜是怒,更无人能猜到玉帝心中所想。但就玉帝谨慎查问的态度,绝大部份神仙都不得不承认,论起处事公道,赏罚分明,玉帝还真的不愧为天庭之主,万神之王,九重天中的第一裁判。
“启禀父王,孩儿亦有所闻!”九公主从西王母身边走出,落落大方声音清朗地说,身上的仙家子弟飘逸超绝之色令人眼前一亮,坐在一旁的如来佛都侧目一视。
另外几名带队弟子却没有表态。
仙家子弟们还没从历练气氛中完全脱离出来,以至领队没有发话之前,所有少年都保持了沉默。
“忘情,你可听闻此事?”玉帝向这次历练中立功最大的忘情发问。
忘情张了张嘴,神色间有点犹豫。
几名忘情历练小队的成员突然站起,为首一人大声说道:“禀玉帝,忘情前辈念同门之情不忍揭发,晚辈几人却可作证!”
这名少年低声与一同站起的另外几人交谈了几句,几人同时举手高呼:“天之战队!所向披靡!天之战队!有敌无我!”
喊声并不激昂,神仙们却从十二个字中,听出一往无前的绝然杀意,宁死不屈的威武豪情,在暗中赞叹佩服下,也对惠岸所言又多信了几分。
这口号中,很明显地带了截教的烙印,天下修道修真修仙门派无数,但要说起舍身忘死、战力过人、彪悍不逊,无疑只有通天教主的截教门人。
这样的口号,即使不是出自玄天之口,也多半跟截教脱不了干系。
刚进南天门,玄天就看到门后不远处四座挨在一起的巨钟,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从巨钟后探出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张着小嘴,洁白的门牙显出四颗象只小兔子一样,充满好奇地上下打量玄天一行。
巨钟旁露出少女五彩缤纷的花裙和背在身后的一根短杵,看样子这个少女应该便是守在这里负责敲钟的小仙女,却不知怎么没有听从四大金刚的吩咐,而是躲着偷看玄天等人。
玄天伸手招了招,少女象只小兔一样跳了出来,天真活泼地歪头看了看玄天,脆声声地问道:“前辈就是玄天真人?”
“叫我天哥。”玄天摸摸少女头上象两只兔耳朵一样竖起扎得很随意的丫髻,少女的神态和娇憨以及眼中流转的水波象极了幼时的小莲,玄天心中一阵甜,一阵酸,一阵苦。
“小婢不敢。”少女吐了下舌头,看了看玄天身侧恭敬温顺的小玉,将两只小脚往裙摆中藏,学着小玉的样子摆出侍女的姿势,却学得不伦不类。
玄天哑然失笑,牵起少女没有拿短杵的手边走边说,“一会儿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被我抓了,所以没来得及敲钟。”
要从年龄上看,少女跟玄天差不了多少,但两人神情却象是两代人。
八年了,不知不觉中,玄天身上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气息,春天般的笑容温暖充满阳光,让人很愿亲近,眼中偶现的寒光却令人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天之战队!所向披靡!天之战队!有敌无我!”的呼喊声,虽然声音不大,人数也寥寥无几,但是玄天身后的少年们听到这熟悉的喊声,都不由得胸挺起更好,腰伸得更直。
“在欢迎我们了。”盘牛兴奋地说,还把手上拖着的四大金刚之一用力甩了一下,表示自己的激动,被甩的金刚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玉帝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一压,呼口号的几名仙家子弟放下手臂,盘膝坐下,隐入人群中。
神仙们的低声议论声也渐渐平息。
瑶池外南天门方向却在刚恢复的宁静中,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随即神仙们看到大家刚刚议论的截教少年,新秀赛中拿了第一的玄天真人,左腋下挟着一名小女孩,身后右侧跟着一位仙锦蒙面身姿绰约体态优美绝佳的婢女,带着近百名少年气势虹大步走来。
队伍前端左右两边,玄天的仙仆左小刀和艾如张、新秀赛中给大家留下极深印象的盘古教少年盘牛以及一位不出名的少年,四人都是倒拖着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玄天仙宠猴子和小猪跑前跑后地观察拖在地上的僧人。
四名僧人身上的袈裟已经拖得破烂不堪,象一根根挂在身上的烂布条。
如来这次光临瑶池,除了身后那名少年僧人被拖着而来的四名弟子,再没带其他僧侣随从,站在如来身后左侧的花仙小莲都是在如来现身于瑶池后,才从历练仙家子弟队列中走到如来身后侍立的。
远来是客,原本这四大金刚都被神仙们奉若上宾,热情地款待,只是四大天王因为要在接下来的总结大会中为少年们表演天兵天将的战斗技巧,四大金刚才自告奋勇地去担任南天门守门之职。
当然诸天神仙这么多,也轮不到外来的和尚去帮神仙守大门,只是太白金星和寿星却一力主张,说是让西方同道感受一下天庭之威,神仙们才没有极力反对。
没想到西方来的尊贵客人,竟被玄天手下象拖死狗一样拖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