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天空,灼伤的瞳
夏,妖娆的季节。
隳城。鞅赫。斯冉。寂蓂。我们相遇。
隳城结过婚,有着接近死亡的沉默本质。很多时候,我都只是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某一个角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蒂散落一地。他斜靠在那里,头微扬,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烟雾丝丝缕缕,伴着寂寞与优雅袅袅升起,那中姿势唯美而悲怆……他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而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他倨傲的瞳孔中漫延的黑色潮水,无穷无尽。
鞅赫。一个游荡于婚姻边缘的人。他没有成年男子该有的沉默,相反却很聒燥。每天会说很多很多的话,来来回回地不停走动,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有时,也会笑得很大声,或者是很放肆的发脾气。我能听到你心中的寂寞,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碾过你的身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生锈的机器运作时的声音,有着沉重而缓慢的节奏,或许更像是火车带给铁轨不肯愈合的痛。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他黑色瞳仁落满了寂寞落拓的笑容。
斯冉。有着明亮笑容的女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晶亮晶亮的月牙。看到她的笑容,我的心总是满满的,那种笑容蹁跹如扬花,温暖如阳光,妖治如罂粟。那是足以让一座冰冷的城市都消融的笑容,我喜欢,但我不曾拥有。她有着超过同龄人的冷静与成熟,那些缜密的心思,犹如波浪中浓郁的水藻将她紧紧包裹,她如同月光下那尾斑斓的鱼,如绸缎般游弋于这个城市。
我。寂蓂。一个神经质小孩。一个执著的矛盾体。喜欢用一种安静的心态渲染我喧器的生活,喜欢用一种喧器的姿势想象我安静的生活。我会从冰冷地躺在血泊里的人身边冷漠地走过,尽管他曾在某个人的生命里绚烂的盛开过,但此刻他是凋零的,花瓣零落一地,似血炫目。我也会掏空所有的钱去帮助一个小乞丐,尽管不多,但那却是我口袋里所有的硬币,我不想去想象他是不是真的乞丐,要试着相信别人。我会用刀子在手上来来回回地游离,刻画生命最美的轨迹,书写生命最华丽的篇章,刀尖划过皮肤,有种刺痛的感觉,有细密的红色珠子渗出来,或者更多,像那些静静流淌的寂寞。我会贪婪地吮吸,我喜欢那种香味,荼蘼的味道,迷醉的诡谲。我也会为了一片秋天里轻轻飘荡,然后狠狠坠落的叶子,掉大颗大颗的眼泪,莫名其妙,只是难过。
在世界的某一角落,在偌大的地图上,被指尖轻轻划过的地方,那是我们的世界,我称它为荼蘼天堂。天堂,我喜欢这个名词,它是上帝的家,我们都是天使,隳城。鞅赫。斯冉。寂蓂。我们都是天使,被寂寞追赶到无路可逃的黑翼天使。
隳城每天抽很多的烟。
鞅赫每天说很多的话。
斯冉每天有很多的笑容。
我每天看很多遍的天空。
我想透过天空中那些薄薄厚厚的云朵,看一下天堂的烟囱,天花板的颜色,还有壁炉和明亮的玻璃。
鞅赫每天会说很多的话。他说,寂蓂,让我来温暖你,我不想再让你那么寂寞。每次看到你看天空的样子,我就觉得好难过。
我看到他黑色瞳仁里散落的细碎阳光,柔软如丝绸,让人失神。
我的瞳仁里只有隳城的寂寞。
我转过头,不想再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会将我所有的坚持抽离。心中那些柔软潮湿的地方长满了青苔,阳光的不期而至,会有一种失重的痛。
头顶上的云朵发出聚拢又离散的清脆声响,清脆如鞅赫瞳仁中剔透温暖的阳光瞬间破碎消散的吟唱。
轰隆隆的火车驶过荒芜的田野,执著倔强。
锈迹斑斑的铁片钝钝地划过掌心,血肉模糊的折磨。
黑色的泥土渐次裂开,空洞的绝望。
隳城,你会爱上我么?
黑暗中呢喃的咒语,沙漠中孤寂的驼铃,烈风中撕扯的长袍。
满街的槐花,一簇簇地溢出来。甜甜的香味,一波一波地羡过来。
蓝色天空中驻守的白色云朵,呢喃的地久天长。
袭着华裳的温柔的风,低声诉说的你我。
烟雾中隳城脸上的隐隐笑容。斯冉充满致命诱惑的蓝色指甲。鞅赫眼中化不开的浓浓雾气。一切的一切都触撞我心里最脆弱的国土。
我不想哭。
我不要哭。
独自****伤口的野兽,是因为被嘘寒问暖才泪流满面。而我什么也不没有。一抹温柔的颜色。一丝怜爱的光。一句浅浅的心疼。我都不曾拥有,我为什么要哭。
我有什么。欺骗。遗弃。或许还有怜悯。
隳城,你会爱上斯冉么?
……
隳城,你会爱上我吗么?
……
幽幽的寂静中不曾启的唇,没有给我要的温暖。
爬满青苔的木栅栏,低垂的眼帘。
青砖上的斑驳刻痕,紧抿的唇。
生锈的铜质门扣,流血的伤口。
寂蓂,我们会很幸福,一辈子。
我让你走。
我让你走。
隳城真的走了,和斯冉。
他们就那样走了,无声无息。像鱼一样潜人深深的潭底,连一丝涟漪也没留下。
我一遍一遍地拨打同一个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
对不起,你所拨打……
对不起……
他只是未开机而已。
一遍一遍地仰望天空,默念着同一个名字。
隳城。
隳城。
隳城。
他只是没有听到而已。
一遍一遍地听同一首歌。
踮着脚尖
触撞我简单的幸福
木质地板上我们的样子很暖
风轻轻吹起白色窗帘
还有那舞动的蕾丝花边
发圈断了
滑下的发浅吻我的皮肤
如你的唇留下的香甜
烟灰缸里的烟头还冒着青烟
而你的身影却在我的视线里不见
那碎了一地的
是谁的诺言
我为谁的离开
哭花了脸
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我看到鞅赫眼中大片大片的心疼,难过弥漫了他的整个瞳孔,微启的唇似有很多话要说。
我不知所措。
当我看见泪流满面的鞅赫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我一直以为那个拥有漂亮又落拓笑容的男子会屹立不倒,静静地守侯我,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泪水翻涌,让人心疼。
我的手伸过去,一张俊美的脸上不该挂有悲伤的晶莹,当我触碰到那些滚烫的泪珠时,手突然神经般蜷曲、痉挛。我不曾想过,他心中的悲伤竟如此巨大,巨大到让我无法靠近。
鞅赫将他的头埋在怀里,我怔怔地站在那里,手保持着触碰的姿势,不知所措。
寂蓂,我想和你有个家。
月亮悄悄爬上黑色山坡
我的暗黑修罗
手抚过城墙的斑驳
呜咽的焰火
灵魂失所
谁家的寂寞小孩
满手坠落的水晶
夜夜夜夜
期盼的骊歌
家。
软软的鸭绒,浓浓的牛奶。轻柔的手,妈妈的心疼,我的家。
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发。
鞅赫,你不曾知道,你拥有了我全部的世界。
时光从云朵上掠过,投下深邃而寂寞的暗影,折射出我无穷无尽的等待。
像童话里最美的幻觉,像时光里最温柔的颜色,像烈火里被熔化的玻璃。
他回来了。干净。透明。忧伤。悲戚。
隳城。也许我不该把你交给别人。
无辜的眼里透出难过与委屈的泪光,像一个让人怜惜的孩子。
我想要抚平你的忧伤,看到你难过,我比死都难受,你的眼中不该有伤口。
寂蓂,你还心疼我的难过吗?
紧锁的眉,忧伤的眼,精致的五官,迷离的锁骨。让我怎能不心疼。
手指滑过的每寸肌肤,都是我无边无际的心疼淹没的疆城。
一巴掌。
雷霆万钧的一巴掌。
这不是你该有的动作。斯冉依然在笑,那种笑如樱花般飞逝的雪后盛开的波光潋滟,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这不是我该有的动作。
我并未感到疼。我在隳城眼中寻找我曾给他的心疼,只要一点点,就好。没有。尽管我很努力很努力,还是没有。那些东西如同水晶杯般的奢侈品,怎会恩赐给一个自不量力的乞丐,他的眼中有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那潮水让我窒息。
那一刻,疼了,真的疼了。
让我心中原本贫瘠的土地疼到皲裂。
被抽空的身体,如同秋天里的落叶,过早的与初冬的寒潮衔接,似有万千不甘,垂死挣扎。桀骜而寂寞。
斯冉走了。她是一条遨游于北冰洋的鱼,自由而孤独,淡漠而决绝。
隳城疯了,确切地说,他和疯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没疯。
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颓败地躺在茶几上,揉碎的报纸委屈地蜷在角落,报纸上扭曲的明星侧脸,笑容如故。地板上零乱的玻璃碎片,滚落一地的啤酒瓶。凌乱的头发,憔悴的脸。浓密的胡子,深陷的眼。
也许,斯冉真的是他今生躲不过的劫。
为她欢喜为她悲。
是他无法洇渡的河。
为她痴狂为她歌。
他终于累了。像一座愤怒的火山耗尽了它所有的能量,重重地垂下了他倔强的手。
累了,就休息吧。
也许,我还在等待。静静地等待,却不知在等待什么。
寂蓂,你还要我么?你不是说,当斯冉不要我的时候,你还要我的么?你还要我么?
我笑了,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晶亮晶亮,足以穿透暗夜中沉沉的雾霭。
也许,我等待的不是你的归来。
几天后,鞅赫死了。
很安静地躺在那里,白色的床,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那个刺眼如白昼的国度带走了我的鞅赫。
他再也不会说很多很多的话,然后宠爱的地摸摸我的头。
再也不会来来回回地不停走动,让我厌烦到跳着去敲他的额。
再在不会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直到我气鼓鼓地去瞪他。
再在不会很放肆的冲我发脾气,过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低着头认错。
不会了。
再在不会了。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很安静,像个熟睡的小孩。
软软的头发,温暖的笑容,白皙的皮肤,宽厚的手。那些曾经熟悉到无以复加的东西,瞬间如烟般消散地无影无踪。
像一个梦境,肥皂泡般精巧,肥皂泡般易碎。
晶莹剔透的梦境,承载着幸福与希望冉冉上升。上升。然后“砰”地一声碎掉,华丽的陨落,噬血的折磨。
寂蓂,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不会。
你会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坚定,犹如印在我光洁额头上冰冷的吻。穿透骨骼的冷,冰冻我所有的固执。
像一场噩梦,当我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鞅赫,我想让你活着,哪怕是很任性很任性地活着。
是隳城。
几片安定结束了一个生命,他曾那样闪亮,如金鲤身上的鳞片,他曾那样澄澈,如被清水洗过。他曾那样透明,如那一轮皎月。而此刻我却怀疑他是否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他不该带走你的心。
隳城的唇间流淌出幽怨悲伤的过往,前所未有的绝望,如烟雾般丝丝缕缕,渗过皮肤,直至骨髓。
当我牵着我的新娘走进房间的时候,她的手从我的手心滑落,在我的惊讶中换衣。换鞋。转身。离去。我们离婚吧。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我的唇落在斯冉如樱般的脸颊上时,她轻轻地推开了我,说,隳城,我们分手吧。那个要和我一辈子都幸福的女子竟然要与我分手。
我只有你了。
全世界,我只有你了。
而你,却将你的心交给了鞅赫。
那是我的,你不该那样做。
天空蓝的很纯粹,没有一丝杂质,金色的阳光穿过密密的树叶,倾洒下来,如同碎了一地的水银。我靠着树干坐着,隳城躺在我的怀里,曾几何时,我要的也只有这些幸福,简单的小幸福。
隳城,你累么?想解脱么?想去我们的荼蘼天堂么?看那些盛开的荼蘼,散发出明媚的香气。看那些柔软如丝绸的碧色潮泊,倒影着纯洁的梦想。看那些剔透的琥珀,包裹着雪色的寂寞。
你想去天堂么?如呓语般缠绵,如丝绒般柔软。
想。
自杀吧。
让我告诉你,怎样的死才能让你的灵魂舞出最华丽的舞蹈,轻盈如冲破圭臬飞舞的蝶。怎样的死才是对绝望最美的渲染,像素雅的中国山水画,怎样的死才能让你的寂寞静静流淌,如潺潺而过的清澈溪流。怎样的死才能让你不再寒冷,让阳光温暖你生命中的每一个罅隙。
割腕。那是个美丽的动作,像飞蛾扑火般的璀璨,也许只有跳动的火才能给飞舞的蛾温暖,用刀尖轻轻划割皮肤,轻轻地,如同站在云端,俯看那些祈祷的高昂精魂,散发着虔诚的光芒。然后狠狠地刺下去,像沉闷的铁轨压轧过沉重的身体。用力地割,你会看到天堂。血会一点一点地滴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地蔓延,将你的悲伤,你的难过,你的寂寞,你的绝望和足以将你的瞳孔燃烧殆尽的愤怒,全部湮没。瞬间,你的身边将开出世上最美的噬血荼蘼,香醇馥郁,萦绕不绝,所及之处,温暖如春。
手腕上的伤痕,刺青般的烙印。
隳城,看见我手上的伤痕吗?蜿蜒如山路,幽深的小径,绚目如夏花,静美如秋叶。
那一刻,妈妈心疼了,她眼中的惊慌失措和无尽的怜爱心疼,足以让我的世界崩析。被别人心疼,真的是很温暖的感觉呢。
暗夜。我缩在墙角,双臂环膝,光着脚。我喜欢地板带给皮肤的刺痛感觉,在冰冷中沉沦,在沉沦中保持清醒。让我知道,我的生命还在延续着。
等待,我一直在等待,安静地等待。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台灯。光渐渐微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带着粗重的呼吸,在暗夜中显虚弱、无力而又突兀。
我。看着台灯下一张张惨白的纸和大段大段零乱的文字时,心中的疼痛大片大片地翻涌,我的手死掉了。那些灵感犹如氤氲的雾气,渐渐消散,逐渐抽离我的身体。我再也写不出那种充满爱与希望的文字了,只会生硬地解剖自己的绝望。
那些命途中最美的风景,如叫嚣的火车撕扯后的裂痕,疼痛却渐渐愈合成看不见的伤口,而我只能趴在列车的窗口无能为力的难过。
隳城的寂寞姿势,鞅赫的黑色瞳仁,斯冉的明亮笑容,我的荼蘼天堂,全部都死了。四个天使遗尸荒野。它们有黑色的羽翼,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唇。
我依旧固执的看天
那一片寂寞的蔚蓝
用很美的字眼
诠释着深深的眷恋
最初的誓言
一场梦靥
永暗
是谁用温暖
将我的救赎点燃
寂蓂,我的手腕破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我看见了天堂。
天堂,美么?
你不心疼么?
呵。心疼?那不是我该有的动作。
瞬间,蓝色的天空火一般的燃烧,燃烧了我所有的视线,熊熊烈火,经久不息。烈火蔓延到我的天堂,我看见蓝色天花板坍塌了,白色的烟囱倾斜了,明亮的玻璃被烈火熔化了。不时有细密的灰烬碎屑坠落,如同洒向黑色大地的火种,滚烫而炫目,灼伤了我的瞳孔。
闭眼,整个世界开始沦陷。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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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把我和殷家浩的关系定位为蓝颜知已。所谓蓝颜知已,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就是男密友,就是那种比一般朋友更进一层关系,但又不可能发展成爱人的男友。高兴的时候,殷家浩叫我小楚楚,我叫他*******,拒说早在中学时代,他就已经是浪荡子弟并成为浪荡子弟中的风云人物:扎无数个耳朵眼,穿鼻洞,用圆规改装牛仔裤,挑出线头,东破一块西破一块。腰间一条银链横挂了钱包和手机套,零零碎碎地胡乱塞到屁股兜里。酷毙了!殷家浩形容起来的时候两眼放光,可是无论他怎么描述我都不能够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曾经的形象,如今的殷家浩是温文尔雅的男子,穿天蓝的棉衬衫配黑色的西裤。在熙来攘往的步行街上开着一家叫“蓝色冰点水”的酒吧,以此来虚度光阴。
我还记得我们相识那天的情景,那是我刚到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天下着雪,我患了很严重的感冒,一个人去医院检查,人在异乡的凄凉使我的心情变得异常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