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来临,晓晓,我,阿慧,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去了泥龙沟。那是个好地方,除了清澈见底的河水,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我们在草地上野炊,摆开了带来的食物,大家各自出节目,玩的很开心。大家都说这是几年来最好的一次旅行。玩够了,将要回家的时候。兄弟问我,你和晓晓之间应该捅破那层窗户纸,既然彼此喜欢,干嘛还矜持着。其实我也有好几次想和晓晓说清楚,想想,怕她会拒绝,况且我们都还不到那个年龄。所以,每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回家的路上,他们跑得飞快,故意把我和晓晓落在了后面。我骑单车带着晓晓,迎着凉爽的晚风。我问晓晓将来想干什么,她说不知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先把学上完了。我们都互相鼓励着,初三的一年一定要好好的学。我也答应她,上课不再睡觉,争取我们都考进同一个学校。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暑假过去,我们都上了初三。老师们为了我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学校,改变了教学方针,所以就分了班。晓晓在一班,在二楼。我在三班,在一楼。但我们每天还保持联系,楼上楼下的写信。信差是阿慧,也是我的同桌。
因为这一年面临中考了,我们对学习特别重视,所以周六日游玩的时间就少了,再也没去泥龙沟,几个朋友在一起学习和休闲的阵地,迁移到了阿慧家。阿慧家的房子很大,我们六七个要好的朋友,每到周六日都来。不来的话,阿慧就打电话催我们,这时候我们都是开开心心的,不是几个人在一起做功课,就是在院子里打羽毛球。每到打羽毛球的时候,晓晓都把我打的落花流水。
和晓晓相处的日子是快乐的,少了她的学习生活总觉得枯燥无味。晓晓也说,这段时间的学习好辛苦,特别向往天天和我一起讲故事的时光。不过人往高出走,水往低处流,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每一分钟,学好知识,考上我们理想的学校。有一天刚下课,哥们儿说有人找我。我出了教室的门,是晓晓。她手里拿着几本书,摊开了放在我手里说:“这是我表姐从别的城市寄过来的,给你用吧,我自己还有。”
“这怎么好意思啊,你自己留着吧。”我说。
她一边装出怒容,一边又挤眉弄眼的说:“给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好好学啊。不懂的问我来。”
我手里拿著书,心里热腾腾的。晓晓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头,就走了。
晚上回家复习的时候,摊开了晓晓送来的书,许多我不懂的题都迎刃而解。不是我的智商咋高,是晓晓把批注和做题的思路,都清晰地写在了书上,每一道习题的重点都用红笔画了圆圈。用她的书来复习,就像是听老师讲课一样。我感动不已。为了这几本书她一定花了很长时间。
我仍然是每天下了学等晓晓,然后一起回家,一直到中考的那一天。
中考过后,晓晓的家乔迁了。同一个夏天,我们在不同的地方等着通知书。收到录取通知那天,晓晓给我打了电话。她考的是一所重点高中,而录取我的只是一所平凡的学校。晓晓说学校都一样的,没什么好不好的,自己努力就对了。
进了新的学校,虽然和晓晓分开了,但是我们每周都通两三次信。信纸带过去的只是思念,我们仍然没有向对方说明什么,哪怕是暗示那一点爱恋。
我们学校采取的封闭式教学,只有周六日才可以回家,而且上学不可以带手机。每当我刚到家的时候,晓晓的电话总是按时响起。每次我们都聊很长时间,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偶尔晓晓也会让我给她唱歌,唱那首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还调侃说我这歌喉不当歌星可惜了。我要问她将来怎么样的时候,她还是那句话,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新的学校,我很受老师的赏识,也是班里的活宝。每天的自习课我都抱着吉他给大家来一手。也是这个时候和娜成了好朋友。娜是班里的文艺委员,一双亮丽的眼睛,特别招人喜欢。每当我他吉他的时候她都静静听着,看着。
有一天,哥们把写好的情书署名处签了我的名字,偷偷传给了娜。哥们说看的出来,她是一直挺喜欢你的,所以帮你保了个媒。第二天,娜回信说愿意和我交往,我也不知到该怎么和娜说清楚。虽然我对她有一些好感,但我真正喜欢的是晓晓。我不想伤了娜的心,更不想背叛晓晓,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把我和晓晓的事告诉了哥们儿,哥们儿也感到很为难,想不到帮了我一个大大的倒忙。但是现在又不能直接和娜这样说。哥们说顺其自然吧,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珍惜眼前人。况且你又没有向晓晓表白,说不定是你一厢情愿,没准儿人家只拿你当普通朋友呢。但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晓晓,就写信把我和娜的事告诉了阿慧。几天后,阿慧回了信说,在她们眼里,我和晓晓早就是天生的一对。我不可以脚踏两只船,所以她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晓晓。
从此以后,晓晓很少给我写信,电话也少了。学校里组织了文学社,我在社里当编辑。我这边也很忙,所以给晓晓写的信也少。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高二了,虽然和娜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她很好。但我的心里仍放不下晓晓。我把我和晓晓之间扑朔迷离的故事写成了文章,发表在了校刊上。校刊一时走红,几乎学校里所有的同学都看过。娜通过那本校刊知道了我和晓晓的事,问我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我说是,在我心里还有一个晓晓。我不忍心伤害娜,但心里更放不下晓晓。最后还是娜说的分手。我对娜说对不起,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只能容下一个人。娜说是时候向晓晓说清楚了,再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娜原谅了我。但我想晓晓一定不会原谅我,我把她的心都伤透了,所以我没有打算把娜和我分手的事告诉她。
一个周末,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在新华书店买书。书架前,我一本本的翻着。这时候,后脑壳被人敲了一下。是晓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晓晓坦然地笑了笑。我说:“好久不见。”
晓晓说:“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怎么会啊,一直都挺想你的。”我脸上如同被火燎过一样,火辣辣的,肯定像个红苹果。
这时候,她身边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对她说:“我在外边等你。”
我和晓晓在书店里聊着,说到刚才和她说话的那个男子,晓晓说那是她的男朋友。我的心里像打翻了醋瓶子,那种酸楚的感觉是无可比喻的。不过我还是附和着说祝你们幸福。晓晓问我和我的女朋友怎么样了,还说要见见她。我说我们很好。我没有告诉她我和娜分手了。
看见自己一直喜欢的女孩有了男朋友,我的心不止酸楚,更凉透了,仿佛是被放在了冰山上。望着街上晓晓和那个男子的背影,我怆然上了返校的公交车。回到学校,我把见到晓晓有了男友的事,和几个知心的朋友说了。哥们说要替我平反,出去把那个男的办了。我说不用了,出去喝几杯吧。哥们儿几个推杯换盏,都劝我想开点。不知不觉我还是多喝了一些。晕晕乎乎地回到学校已经星星点灯了。
晚上是校里吉他社和文学社的联谊会,十点以后举行。文学社里只有我参加了吉他社,所以请我当代表最合适不过,我推辞不了。晚会上,同学们点歌,带着酒精赋予的晕眩感,我上了舞台,唱的是那首羽泉的《风声边界》。
离开了你的世界里才知道曾经那么美丽
遗忘了风声的边界里听不懂潮水的呜咽
依赖幻觉才能贴近你一些笑容在风声里终泯灭
强忍着思念度过想你的黑夜久久不散的爱澎湃的向我袭来
我曾经劝你让你勇敢去面对让你澎湃的哭眼泪要流的珍贵
我曾经劝我自己勇敢去面对然而残留的伤将我的梦撕裂
我也曾经劝我自己勇敢去面对然而残留的伤将我的梦撕裂
我也曾经劝我自己勇敢去面对
哪怕刻骨的痛将我的心撕裂
随着歌声,晚会达到了高潮,许多听过这首歌的同学都和我一起唱,舞台上,我不禁想起了晓晓,故怆然而涕。晚会也整的乱七八糟,本来是联谊会,唱的却是悲凉的歌,许多同学也伤感起来。
晚会散了,独有我坐在舞台的台阶上。我提起吉他,独自唱了一首《爱要怎么说出口》。人都散去了,礼堂里,我自弹唱自己听。打破了喧闹过后的平静。
只是爱要怎么说出口
爱要怎么说出口
我的心里好难受
如果能将你拥有我会忍住不让眼泪流
第一次握你的手指间传来你的温柔
每一次深情眼光的背后
谁知道会有多少愁多少愁
也许只有失去了的时候才会懂吧,我把懊悔和对晓晓的想念,全部发泄在音乐里。如痴如狂地撒向礼堂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一足以让所有人都心碎的时刻,我落下了眼泪。吉他弦断了,我用带着鲜血的手,拿出了藏在闭幕帘后边的那瓶酒。对着窗外的明月,酒精麻痹了我所有的神经,但麻痹不了我内心伤痛的感觉,满脑袋都是晓晓的影子,我躺在了地上。
醉酒过后犹如雨过天晴,早上我坐在床上满是疑惑地问哥们儿:“你们怎么把我弄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哥们说:“哦,昨天都夜里一点了,是刘娜给我们打电话,叫我们带你回宿舍的。你手还是她给包的呢,小子,艳福不浅啊,都分手了,人家惦记着你。”
我低头看了看被吉他弦划破的右手,伤口被一张紫色的手绢紧紧地裹着。百感交集。
上课前我走到娜的座位,本来想说声对不起,或是谢谢。她却说:“什么都别想了,努力学习吧。”人家都说分手后的恋人都会变成敌人,或是陌生人。而我和娜分手后却变成了好朋友,而且无话不谈。但是我和晓晓之间的事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元旦的那天,娜说要送我一个很贵重的礼物,就在班里面。推开门的一瞬,我呆住了,这怎么可能,我做梦也不会想到,门前站着的竟然是晓晓。疑迟之际,娜摊了牌。
原来娜在和我分手以后的第二天,就给晓晓写了信,说清楚了我和娜分手的事,并且说我一直喜欢的是晓晓。由此,她们还成了要好的笔友。那天在新华书店见到晓晓,晓晓也只是把自己的表哥说成男友来气我。以致于我联谊会后喝醉了酒。娜一直注意着我,把我伤心醉酒的事告诉了晓晓。并和晓晓决定给我个惊喜,就在元旦这天得老师同意,邀晓晓来我们学校做客。
等娜说完,晓晓和我都留下了眼泪。娜要我送给她和晓晓一个更好的节日礼物,想来想去我不知道给什么好。晓晓说:“我们要的不是实质的东西,要的是表现。听说你上次联谊会唱的很好,再来一次吧,不过要唱点高兴的歌哦!”
元旦晚会上,我和吉他社的几个朋友一起上了舞台,唱的是黄家驹的《真的爱你》。我们以优美的旋律,动听的歌声,和出色的吉他现场演奏,赢得了一次次的掌声。闭幕的时候,我看见娜和晓晓开心的笑,这种笑,是以前总来没有这么释然过的。
从此以后,娜成了我和晓晓最要好的朋友,我们约定,来年的高考一定都要考个好成绩,争取考个好的学校。
高考过后,我去了晓晓的家。整个夏天,啃着晓晓妈妈切的西瓜,两个人在一起等待录取的通知书。通知还没到,不过我们彼此都知道,无论是否考进同一个学校,我们都会永远互相心系着对方。
逃不过万丈红尘劫
我没有父亲。
这话似乎不太对。应该是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活着或是死去。
初夏栀子花开的时候,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我的母亲很年轻,她只有四十二岁。
巷子里的小追着我,重复着两个字:“野种!”看热闹的婶娘们探着身子伸长了耳朵,意味深长地笑。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飞快地跑回家。
我从破旧的抽屉里,甚至是严实的衣橱里,翻找出所有的相册。眼泪把沾满灰尘的手弄黑了。我一页页飞快地翻找,企图找到哪个和我母亲的蛛丝马迹。我居然发现所有的相册只有我和母亲的照片,再无其他。
母亲的高跟鞋越来越近了。我瞪着她,好象她的脸上写着“野种”两个字。她发现了我眼睛里的仇恨:“栀儿,怎么了?”我忍住哭,把相册砸在母亲的旗袍上,泛起暗红的涟漪。她继续走近我,想抱我,我一口咬在她藕似的手臂上:“他们说我是野种!”然后放肆地哭。我看见母亲的手臂上,我的牙印很深,似乎血脉想透过齿印呼吸。突然害怕,她会一巴掌扇过来。
母亲只是蹲下来,收起散落的相册。还是抱住了我,吻我的眼睛,“栀儿,以后不要再找了。”冰凉的东西淹没了我的眼睛。我意识到母亲的话语里有一些她不想说破的秘密。我在她的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结冰,听到她身体胸腔里的某种东西传来破碎的声音。
此后,我再也没有这种愚蠢的举动了。
不久,母亲带着我离开了巷子,来到了一个小镇。
那年,我七岁。
母亲停止了衰老,却继续生长着少女般的情怀。不知为何。她淡雅的妆,暗红的旗袍。一抹暗红足以让与她同龄的黯然失色。我开始用一种贪婪的目光去窥视她摇曳的身姿。好象一个的暗恋。从七岁那年开始,我就知道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我偷听到母亲身体胸腔里的某种东西传来破碎的声音。我懂得了隐忍。同时我需要用的坚强去扶持,扶持母亲。
我假装忘记了童年的阴影,快乐地和母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