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一拉之下,屋壁向内凹陷,原来看似竹木墙壁的地方竟是另有一道小门,里边尚有一间小小的屋舍。
“啧啧,你这竹屋真有意思。一眼见去全是翠绿。门就在那里,但若非可以观察,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李沅芷称赞道,身子一晃当先便走进屋中去了,任盈盈几人也跟着她进屋。
池寒有意无意地吊在最后。日月神教的威名江湖远扬,他生怕竹屋里边另有机关。
但屋子里陈设却是比想象中还简陋,除开一张床榻之外就别无他物。床榻上一人闭着眼睛兀自酣睡,正是令狐冲。
池寒听令狐冲呼吸沉稳,心里落下了大半块石头。又一瞥,见他身上衣饰整洁干净、血渍全无,定然是任盈盈等人给他换过了一身衣衫。
从他们窜上群玉院的屋顶,到他们追索到这里来,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亦不长,也亏得这一干人等的动作竟然如此神速。
“好了,人你们也见着了,若要再带他走,那就请自便。恕我们不相奉陪。”任盈盈的声音从面纱之下传出来,轻柔之中冷漠更甚,“若想留他在此治病,就退出屋子去。”
她扭头对这李沅芷,李沅芷却笑笑,把目光转向池寒:“嘻嘻,你可别看我。为了这位令狐少侠茶饭不思、心急如焚的,乃是这池寒池公子。”
“池寒?”任盈盈的语气微有疑惑,但她还是扭过头来,将白纱下的面孔对着池寒。池寒脸上大是尴尬,李沅芷的调笑倒是无关紧要,只是别人原来真是一片好心助人治病,自己这边反倒大动干戈。
然而转念一想,又总觉得有些地方,隐隐中感觉到不对劲。
当下一时想不明白,他也只好拱手行礼,颇为羞讷地对任盈盈道:“适才确是我们唐突,还请婆婆施以救助。”
任盈盈一张脸继续对着池寒,定了好一阵子。池寒看不清面纱之下她的表情,只是觉得有两股锐利的目光透过轻纱,射在自己的脸上,于是他脸颊发起烫来,好不自在。
半晌后,任盈盈终于开口道:“好,婆婆便继续治人。且都退出去。”
一言既毕,众人又从那竹屋隔间内退出来,任盈盈自个儿也退了出来,这回倒不关门了,她径直又来到了几塌之上,依旧盘腿坐下,将木琴调整好位置,紧接着便开始弹奏起来。
一股清越之音绵绵不绝地便从琴中流淌而出,宛如小溪,恰似清河。池寒分辨出来,这就是他们刚入这翠竹庵时所听到的琴声。但说是治病,又来弹琴,他究竟是满脸疑惑不解。
曲非烟出隔间后恰好站在他身边,小声解释:“这是我家姑姑小姐的拿手绝技,唤作‘清心普善曲’,可定人心神、愈人脾脏,于疗伤大大有益。你接着听下去便是。”
这时候,那曲子声音渐大,满屋均可听闻。池寒放下心头疑虑,沉下心神听去,只觉琴曲轻柔非常,宛如妙龄仙女在耳边轻轻叹息,又像是一股清泉涌入耳中,自头顶缓缓流过,又注入四肢百骸,端的教人心旷神怡。
而全身的真气也不由自主地,一丝一缕地围绕着大小经络奔窜游走起来。
许久以前,他在桃花岛上阅览书籍,看到入神处,便有这样一股内力奔涌之感,长此以往,内功竟是强于常人。没成想今日听了一曲,这感觉竟然又一次出现。池寒知道机不可失,连忙闭了眼,细细体味,引导全身真气往复增长。
又过了一会儿,琴曲声渐渐小了,终至细不可闻。
任盈盈从几塌上站起来,莫名轻叹了一口气。她大概也是弹得疲乏了,当众人不存在似的,自顾自转着脖子,活动手脚。
“婆婆这一曲当真技惊鬼神。我这粗人一个,听了也是领悟良多。”池寒略微吐纳运气,竟发现这短短片刻,体内真气比之原来竟是又精纯了不少。他大喜之下忍不住出演赞叹。
哪知任盈盈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池寒剩下的话被生生卡在喉中,心道魔教圣姑果然性子古怪。他目光望向李沅芷,期盼来一个“面面相觑”。但李沅芷只是皱眉盯着任盈盈面上轻纱,压根不去理会他。
“经过刚才一曲。令狐冲的伤势已无大碍,你们带他离开吧。”大概是筋骨已舒展开,任盈盈垂下脸去,重又坐下,“我乏了,想休息一会儿。绿贤侄,送客。”
那位绿贤侄老头儿应一声“是”,朝池寒和李沅芷抱拳道:“两位请吧。”曲非烟还记恨着脸上的一剑之仇,伸手拉下右眼皮,朝李沅芷做了个鬼脸。
任盈盈这时又补充道:“曲长老,非烟,你们也先回去吧。我在此间的任务已了,这两天也该离开了。你们呢?”
曲非烟顿时苦下脸来,但她那身为长老的爷爷已经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应道:“是,大小姐。卑职在此还有些私事未了。卑职先告辞啦。”然后拉起她的手便往门外退去。
不一会儿,他和曲非烟那小小的身影已经踱出竹屋之外,渐渐地,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李沅芷又盯着任盈盈看了一会儿,突然像才从梦中醒来一般,拍了拍池寒的肩头,笑道:“这婆婆年纪大了,就爱休息。我们也走吧。”
总觉得哪个环节有些不对劲。池寒心里隐隐地感觉怪异。然而主人家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他当然也不能再赖着脸皮久候。
他便同李沅芷走入那简陋的竹屋隔间,在这女汉子的帮助下,将兀自沉睡的令狐冲抱起驮在了背上。接着向竹屋外走了去。
一边这样走着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突然闪过了一个疑问。
“清心普善曲”定人心神、疗效非凡,原是不错。但令狐冲所受的均是外伤,而且已经敷过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胶”,本就已无大碍。任盈盈一干人等,这么大费周章的……
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