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莲青到县衙机关大院拿文件,恰好钱金桂推辆单车要出门。
李莲青站在二楼窗口,望着钱金桂美丽的倩影发呆。
其实这个场景对李莲青不是第一次,虽然钱金桂从来没有注意到自己关注着她,但怪就怪在李莲青每多见钱金桂一次,心跳的加速就快过一次。特别昨晚,钱金桂出现在了他的梦中,他已经陷入其中,欲罢不能,害单相思了。他心里暗暗地发誓:我一定要把钱金桂追到手。但每次发过誓之后他又心虚气短。因为两人的差距太大了。自己一个孤儿,乡里娃子,虽然读了个大学,也只是办事员一个。人家生在高官巨商之家,长在大城市,楚大美术院毕业,参加工作刚一年就是宣传干事。婚姻大事,一般得讲个般配?差距如此之大,所以李莲青敢想但不敢行动。但他有一点这底气的是,如果抛开这些身外的世俗的东西,若比内才,他相信他与钱金桂有得一比。自己堂堂一表,凛凛一向躯,一肚子才华,满脑筋计谋,雄心勃勃。虽然金芙蓉说路子就在画中,可从哪里切入才好?他一时还没有好主意。既要搞定,但又绝对不能搞砸。但最后,还是与金芙蓉相处的经验告诉,要征服一个女人,那就是俘获她的芳心。
李莲青正望着钱金桂的背景流着口水,意淫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肖杰钦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肖杰钦望了钱金桂一眼笑李莲青道:“表哥,看来我未来的正式的表嫂就是钱家一朵花了。”
李莲青因见四下无人,尴尬地一笑说:“现在流行一句话,没有办不到,只有想不到。你一向诡计多端,不知有何妙招?”
肖杰钦一笑:“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收了一个金芙蓉,金芙蓉对你死心踏地。我有高招现在还是个单身狗。我能有什么高招?我才办点事,正好路过,见你望着钱家一朵花发呆,心里正佩服你敢想。以为你已经胸有成竹。”
李莲青一看到了中午,于是笑道:“老弟呀,你鬼精,算定我昨天发了工资,想来是想敲我一顿酒。不然你有什么高招也不会出啊?”
肖杰钦一笑,兄弟俩出来,到街上找一个酒店坐了。
酒过三杯,肖杰钦笑问:“哥,按照你的套路,你的情报工作已经做到位了?”
李莲青边吃边说:“钱家的情况只要是在周安官场上混的,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钱爸钱多松,多松外贸公司的老总,周安的大款。钱妈叶正君,从乡长、知县干到知府,现在是省左布政使,算是高官。钱哥钱正青,大学毕业进县衙,一外放下去就是WA县青苗乡乡长,前程似锦。钱正青娶的是周府审判厅龚厅长的千金,龚氏一门,在本省也是树大根深,龚厅长的叔叔龚大军你知道的,上届布政使。钱妹钱银桂,一参加工作就是县人事干事,前途无量。钱金桂本人楚大美术院毕业,参加工作刚一年就是县宣传干事,爱好美术,休息时间常在周山脚下,曲水河边写生。不知是谁作了一个顺口溜。钱家有女两朵花,一朵温柔一朵辣。人见人爱不敢摘,谁知花儿落谁家?你有什么高招?”
肖杰钦笑道:“谁作什么顺口溜,还不是你的大作?但你这个问题确实看得准。钱家两朵花是高处不胜寒啦。对这两朵花心生爱慕的肯定不少,但这两朵花看得上眼的却没有。所以花儿虽然开得正艳,也没有蜜蜂敢采。钱金桂性格内敛,钱银桂是朵带刺的花,你的眼光也准。但依我看来,如果你要走一般恋爱结婚的正常套路,这根本就没有可能性。即使钱金桂本人爱上你了,但要这样要响炮最后要结婚,这恐怕钱家谁也不会答应。恕我直话直说,以你的条件,钱金桂爱上你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如要成功,自古华山一条道。”
李莲青情知他要说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哪一条道?你说清楚,何必吞吞吐吐,故弄玄虚?”
肖杰钦一笑:“哥,明知故问,你这德性我不喜欢。先奸后娶,就这一条道。你非要逼我说出来。”
李莲青故作正经说:“先奸后娶?人家一个电话报案,我不坐牢才怪,还个娶个屁呀!”
肖杰钦笑道:“哥,你不学律法,也懂人情。如果你的对像不是钱金桂,而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你英雄行险道,坐牢与不坐牢的可能性格占一半。但正因为钱金桂的身份特殊,所以这反而一点坐牢的可能性都没有。钱家是本省数一数二家族,叶布政纵横官场几十年,同僚下属在台上的有多少?她能不要面子?这个面子她丢得起吗?如果媒体一炒作,钱金桂还怎么做人?另外,从律法上说,你追不追得到她是一回事,你追不追又是一回事。你开始追她,她接受也好,拒绝也好,这总得有个过程吧?我找人帮你放风,你与她在谈恋爱的新闻不胫而走。恋爱男女发生点事,刑律上一般也不算强奸。生米做成熟饭,她说不准也就认了。她一大着肚子,又坚持,家里再反对,也是反对无效。”
李莲青听罢笑道:“老弟,你的计策是好。但感情上的事,勉强不得。强扭的瓜不甜,何况还要做夫妻。先奸后娶,我日后如何做人?如何在家里有地位,说得起话?我看钱金桂虽然生在官商一家,骨子里却是个文艺青年。文艺青年看人对事的眼光总是特别,也许与世俗不怎么沾边。哥我凭自身这点才学,应该可能打动她的芳心。我想她应该是玉帝为我布的一枚棋子,不然我不会一见到她就魂不守舍。再不然,像我现在这么在机关混,什么时候能混出个头?怎么完成法治试点的大事?平台,我现在迫切需要钱家这个平台。既然我选择了零起点,那么攀龙附凤,现在就成了我唯一的选择。这可不是市利,这是法治大业的需要啊老弟。”
肖杰钦听了李莲青这番话,大笑:“哥我真佩服你,念念不忘法治大业。好吧,既然你志在必得,那走不通高大上的路线,再来下三滥也不迟。虽然说女神是用来景仰的,不是来恋爱的,但女神寂寞,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也说不定心动。”
两人从酒店出来,李莲青看了看肖杰钦推的一辆自行车笑道:“兄弟,哥明人不做暗事。买辆自行车我得半年不吃不喝,你干脆把这车借我当个道具用几天。我这个月的工资也就只够买点画具了。”
肖杰钦大方地把自行车让给李莲青说:“哥,你的道行果然高深。投其所好,趁机接近。我想你设计的下一个桥段应该是向钱金桂拜师学画了?”
李莲青听了哈哈大笑:“知我者,杰钦也!”
转眼就到了星期天。这天春光灿烂,和风拂熙。
钱金桂骑了辆轻便自行车,背上画夹,来到周山脚下,曲水河边。但见山下桃花正红,茑飞燕舞,河边柳发新芽。
钱金桂熟练地支起画架,开始写生。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阵微风,柳芽落在河面,鱼鹅相戏都忘了啄食,仿佛不忍吃掉这点点的春色。
钱金桂看着眼前的春景,操作画笔,不知不觉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忽在想起《牡丹亭》中的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来,不禁伤起春来。
想自己这二十二年来虽然长在官商家,泡在蜜缸中,生活无忧,前途不愁,但自己过得并不快乐。从小到大,伙伴们是不少,但大家都是对她敬而远之,并不亲近,更不要说知心。从中学到大学到参加工作,她的眼睛也曾遇到过惊艳的目光,但从未收过一封情节,听到过一句那怕是暧昧的暗示。她知道,自己在同龄人的眼中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大家对自己也就是高山仰止。再加上她喜欢静处,不喜应酬,所以更显得与世俗格格不入。她的心中渴望出现一个白马王子,这个人不论贫富,不管地位高低,要懂她,懂艺术,心心灵相通,有上进心,帅气,有才气。她也清楚,自己之所以没有男朋友,根本也就不是自己性格上的原因。妹妹性格大胆泼辣,曾经倒追的一个男孩子熊先富,他老爸还是当过县衙主簿,这个男孩子也符合妹妹心中的英雄标准,可人家一弄清楚她的家庭背景就逃之夭夭了。所以近来,她特别不想呆在家里,休息时间都是在外写生。
钱金桂画完一幅,题上“周山春早”四个字,正抓耳挠腮想再题首诗时,却听得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念出四句诗来——
黄莺燕子对情歌,羞得蜜蜂花丛卧,
柳芽忘情掉水中,鱼鹅听歌浑不觉。
钱金桂蓦然回首,才知道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帅哥,帅哥给他撑起了一把雨伞。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怪不得画纸上已经有些烟雨朦胧。
“你谁呀?这是谁的诗呀?”钱金桂嫣然一笑。
李莲青也回一以笑道:“我叫李莲青。才在对面写生,因见下起小雨,所以想到河边走走,看看河景。因见你作画入神,下雨也浑然不觉。所以冒昧给你遮了一下雨。见你画得传神,诗情画意,怕你的画被雨淋着。才见你题写了画名又想题诗,所以不揣冒昧,吟成四句,献丑了。”
钱金桂一看自己画上的黄莺、燕子、蜜蜂、桃花、柳芽、鱼鹅、山水全都让这四句诗写进去了,而且诗情画意正相配,心中甚喜。心想,这帅哥还是个才子。但他这诗才究竟是即兴之作还是一首旧作?还得考他一考。
钱金桂想到这里,站起身来,笑笑说:“谢谢你给我遮雨,我的大诗人。诗画本来是一家,但我长这么大,读过别人不少诗,但从未听过别人为我写的诗。你是否可以即兴来两句,也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