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青纵使有些诗才,哪里能张口来诗,他一边思索一边也给钱金桂出了个题目:“画家,那我们得谈个条件?”
钱金桂不以为然地问:“什么条件?”
李莲青笑道:“如果我吟几句对你的胃口,你得收我为徒。因为我的学画画,还只是个涂鸦的级别。”
钱金桂一想,这是帅哥在耍花招,诗对不对胃口,是我说了才算,我答应你又何妨?于是说:“行。”
钱金桂才说得一个“行”,李莲青高高地举起雨伞,遮住两人,吟出四句诗来——
微风送雨潜入画,伊人醉春周山下。
春花烂漫秋花香,十月独秀是桂花。
钱金桂听了这四句诗,回味了一会笑道:“看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知道我是谁。而且,我应该被你盯上有一段时间了。但你这诗不算?”
李莲青一愣:“怎么不算,你说个道理听听?”
钱金桂笑道:“我妹妹叫银桂,还有一个堂妹叫月桂。今天要是画画的是她俩中的一个,你不过也是吟出这几句来。十月独秀是桂花,凡有桂字的都可用,怎么叫是写给我的诗?”
李莲青淡淡一笑:“美女画家你此话差矣。月桂我不知道,但你们银桂我多少有点耳闻。要是写她,我这诗就要改掉两个字。”
钱金桂听了李莲青这话很好奇,又问:“哪两个字?”
李莲青笑说:“上句一个潜字改为滴字,一个醉字要改成闹字。”
钱金桂听了李莲青这话心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帅哥诗人,但他看来已经关注我许久了,而且是真的懂我,帅气,才气,还有情调。但她只冲李莲青点点三下手指头,却说不出话来。
李莲青忙道:“你是说经过再三考虑,你决定收我为徒了?”
钱金桂见过聪明人,没见过脑瓜子反应这么快的。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候雨越下越大,两人移到树下,就着一把雨伞,话题扯开,从诗画到过往,从现状到未来,谈了许多。
临走时,钱金桂把笔交给李莲青说:“诗人,既然你有诗,那得把诗题在画上。”
李莲青一笑:“那我就献丑了。”接过笔来,一气呵成,题了诗,落款写上“莲青”两个字。
钱金桂看李莲青字写得漂亮,调侃说:“你这落款,一般人看了,以为是‘青莲’,你这是涉嫌山寨太白。”
李莲青笑道:“怎么山寨太白也不错啊。”
钱金桂晚上回来,把画挂在客厅里,盯着《周山春早》看了许久,一脸喜相。
金芙蓉见画上题诗是李莲青的字,落款也是“莲青”,心下暗喜:青哥真是天才,一招制敌,就俘虏了钱大小姐。但她不露声色,故意问:“这莲青是谁呀?看你今天这么陶醉,一定是有什么好事?”
钱金桂与金芙蓉住了一年,早已不把她当作服务员,而视为闺密,所以也就毫无保留地说:“我今天遇到了一位诗人。”
“诗人?”金芙蓉故作惊讶。
钱金桂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今天的偶遇,兴奋地说:“诗人今天还为我口占一绝,吟了四句。你知道,我长这么大,读过别人的诗,可那是别人写给别人的,但从没有人给我写过诗。我念给你听听,让你分享一下我的快乐。”
于是钱金桂作朗诵状,念道:“微风送雨潜入画,伊人醉春周山下。春花烂漫秋花香,十月独秀是桂花。”念罢又问金芙蓉,“你感觉怎么样?”
金芙蓉听了心忖,青哥不愧是情场高手,只是怎么从来没有给我写一首诗,是嫌我老土不懂诗吗?但她只是说道:“好诗,好诗。我的文化低,只知道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钱金桂见金芙蓉如此说,又解释说:“这个诗好就好在一个潜字和一个醉字。”
金芙蓉见钱金桂如此陶醉,心里难免泛起一点酸,故意要问究竟:“名字中有桂字的人多的是,何以见得这首诗是写你一人的?”
钱金桂又把李莲青先前解释金桂与银桂不同的话学了一遍。
金芙蓉边和钱金桂谈诗,心里边想:青哥,我的男人,真有你的。看钱金桂这么认可你,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一想到钱大小姐对自己所爱的男人也如此赞赏,她的心里未免又生出了几分得意。高贵的大小姐,你的口味也不过和我一个服务员一样啊。你要是和我分享一个男人,那也是在抬高我的身价呀。只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你和青哥的相遇并不是一场意外的邂逅。
一连几个星期,李莲青都来陪钱金桂写生,参谋定名题诗,两人往往心有灵犀。钱金桂感觉词不达意时,李莲青常常一语解难。李莲青从金芙蓉口中得知钱金桂对自己的评价,心中暗喜。
过了一个多月,钱金桂与李莲青谈恋爱的消息传到了叶正君的耳朵里。叶正君打听了一下李莲青的情况,沉思了一会,口里冒出一句话:“李莲青,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金桂这丫头虽然表面温顺,其实骨子里也是个认死理的。如要打破,还不能霸蛮,还得讲策略。”
叶正君毕竟当了一辈子的官,遇事不急不燥,办法也是一套又一套,于是她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派钱银桂以探钱金桂的虚实,一路派钱正青调查李莲青的情况,再找突破口,各各击破。
这晚,钱银桂吃了晚饭正要出去,叶正君把她叫到客厅里:“银桂,听说金桂最近处了个男朋友叫李莲青,你是否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银桂一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但我根本不信。”
叶正君笑问:“怎么不信,你倒说说看?”
钱银桂笑道:“妈,李莲青算什么?他孤儿一个,不过是县农业局的普通办事员,要啥没啥。姐姐就那么没品味吗?再说李莲青他与我们家差距太大了,他与姐姐交往,不会感到压力山大吗?所以我估计这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抹黑我们家。我根本就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叶正君听了反问:“如果这李莲青是个帅哥,又有才呢?而你姐姐又正是个文艺青年。感情这东西是能用尺量还是用秤称?”
钱银桂一笑:“妈,你说的有道理。你是要我去姐姐那里探听虚实吧?我这就去。”
叶正君叹口气道:“哎呀,在我们家,就只有你知我心。你姐和你爸是一个鼻孔里出气。性格上我们娘俩一个样,你姐和你爸一样。只有你哥一个人是个滑头。你侧面问问你姐,求证一下即可。你这火爆性子千万不能在这件事上使,别与你姐一言不合吵起来。感情上的事伤不起。”
“妈妈,我也是二十过的人了。是姐姐谈朋友,不是我。我和她吵什么吵?”钱银桂说罢想了想又说,“妈,您在女儿面前也玩权术呀,您是在教女儿吗?”
叶正君一笑:“死丫头,我叫你摸下情况,又怎么玩权术了?”
钱银桂撒娇说:“妈,你说得轻巧,摸摸情况。您不就是叫我开导开导姐姐去的吗?吵也是交流的方式嘛。”
母女俩正说话,恰好钱正青和龚梅兰过来了。钱银桂与哥哥嫂子打个招呼就走了。
钱银桂来到周安宾馆时,金芙蓉在客厅里欣赏李莲青新题的诗。金芙蓉一边念,心里一边祈祷:青哥啊青哥,人家都认为钱大小姐高不可攀,一个个只有望梅止渴。你两首诗就弄得钱大小姐芳心大开,你真天才呀。你要加快进攻的节奏啊,早点成功啊。
钱银桂进来不见钱金桂,问金芙蓉:“我姐呢?”
金芙蓉朝房间里呶呶嘴,懒得和这个一向目中无人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的小姐说话。
钱银桂见金芙蓉对她爱理不理,有些恼:“你出去,我找我姐有事。”
金芙蓉正想就找个理由出去,这下正是求之不得。
金芙蓉不喜欢钱银桂。因为钱银桂喜欢摆官小姐架子,一色的官腔,对她颐指气使,爱使唤人,爱训人,爱横挑鼻子竖挑眼。所以她一边出门,心里还在咕: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仗着你有个好老妈?官二代,你神啊!我是服务员,不是你家的丫环!你搞清楚点状况。
钱银桂推门一看,钱金桂正对着镜子学化妆。一边试一边扮酷搞怪,自我欣赏。
“姐,你不是一向崇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吗?怎么也学涂脂抹粉,小资情调起来,你这是要扮给谁看?”
钱银桂一句调侃才完,不料钱金桂立即冒出一句:“是妈妈派你来刺探情报的吧?”
钱银桂一笑:“不是,我来看看你不行吗?你不关心我,我关心一下你也不行吗?”
“关心?你关心你的前途,寻找你的英雄,一向都忙啊,怎么今天有时间来关心我?”钱金桂一笑,收拾好化妆盒,来到客厅。
钱银桂边走到客厅边说:“姐,你不欢迎我,我来欣赏一下你的画作也不行吗?哇噻,最近创作这种迸发呀,你这是哪里来了激情?这么多画,完全可以办个人画展了呀!”
钱金桂边说边走到那幅《周山春早》前,把那题诗读了一遍说:“青莲?姐,你用青莲居士的诗要注明啊,不然太白要告你侵犯著作权怎么办?”
钱金桂笑笑说:“妹呀,你转弯抹角究竟说什么?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这不是你的性格呀,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耐心?”
钱银桂这才说道:“姐,你最近在与一个诗人,一个帅哥交往,是这样的吗?”
钱金桂问:“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