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校服的大众化让孩子开始喜欢上攀比鞋子,也可能是这样,有的昂贵的标签变成了新一代年轻人的潮流。
我以前不知道牌子的,什么都可以。我没上过淘宝,我以为大家都逛迪卡侬,从我开始被骂一双袜子上百块钱的那天,我觉得翻天覆地的生活开始了。
于是几百块钱的鞋子变成几千,几万,虚荣心开始看,几个小时能解决的问题要用几天几个月。明明可以爱一辈子的人,非要扔掉再抱头痛哭。
晚上我和元元盘着腿坐在床上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一度认为,我是可以坚持的,“我真的觉得这是最后一任了。”挂掉乐乐电话,我看着她说,她忽然有点沉默,可能是被吓到了?
我不是个认真的人,不能说是很致命的不认真,只是很多时候,比如乐乐的强迫症,解不开的耳机我就挂着,他受不了,鞋子被踩了要擦来擦去,我难受。
刚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
这话有点熟悉,和每位前任在一起的时候都大抵说过。
我和乐乐约好了买鞋,第一双是粉喷,第二双是椰子。
那天我们和我妈一起去万达吃饭,末了,我妈说“你那个大红鞋快到了。”
后来的日子里几天几天的等。
“怎么还不到?”“不知道。”
我希望能快一点,我喜欢乐乐的内双,爱屋及乌嘛。
我也是个虚荣的人,不能说我不喜欢被羡慕,但比起羡慕,我更需要嫉妒。我绝对是个死变态。
鞋子到了的那天,我和乐乐早早回了家,他来宿舍接我回去,我很开心的。因为那段日子他和章凯一轮韩哥,都有说“我媳妇妈妈两千多买了双真椰子。我觉得自己是崩溃的!”
他那双厂货4000多,为此一年的压岁钱都花光了。
我一直得意洋洋的告诉他“一定是真的。”
“关键是他妈说的!估计不是吹牛逼!”他这样告诉他的朋友们。
我们俩好像下了个赌注,关于冬青和鞋子。
椰子是一双被炒热的鞋,原价却是两千多,但几乎不可能买到两千多的真货,这个和大海捞针差不多,除非你能找到乔丹老总,或者设计者。
我急急忙忙跑到家,乐乐看着我进了家门后自己去了楼顶。
大包小包,我看见自己屋里的陈列,喜欢极了。椰子被摆在阳台上,“发票呢!该死。”我翻来覆去的找,生怕落下什么不该落的。
我的确是在为一些遥远或微小的东西难过。我想一定会有人说我病态或无病呻吟。因为我自己也在惧怕这是不正常或错误的。但我一直以来,总觉得,就不说我了,今夜我关心人类:如果一个人是认真地在愁苦,那他愁苦的理由就有不被鄙视的价值。比如虚荣者的虚荣,比如幼稚者的幼稚,比如罪人的罪恶。拎着行李上28楼,乐乐坐在那里,“嘿!你看鞋子!”我转身,他从我背上粉色的mcm里拿出来红色的袋子。
“这袋子不太对…”
我沉默,屏住呼吸,好像鉴宝环节啊。
这位嘉宾,您的宝物是真的请拍卖,这位嘉宾遗憾了,分手快乐…
我忽然有点失落,也许是因为乐乐看了看断定“假货”
“不会的”
我想起来家里几十双鞋子。
不会是假的,我这样认为。
“不要看我天天说没有钱”我觉得自己可怜巴巴的,一种莫名的自尊心油然而生。
我的难过好像呼之欲出,来的莫名其妙。
其实我难过起来都是有正经原因的,我也知道钱解决不了麻烦,虽然我嬉皮笑脸的,也喜欢一个人偷偷傻笑,但其实是一个很严肃很沉重的人。我现在有很深的负罪感,这不关别人的事,就是我心里有些私人问题没解决好,我也害怕想象它居然被解决好。
太难过了只想不停说话。这样的我现在好像不偏激就不行,没法好好坐下来说话,合理的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太不合理了。为何不能舒缓地活呢。为何仅是守护自己的东西,却不得不像偷盗像抢夺一样呢。如果一个人无害地活在世上,却被夺去尊严、被迫强忍羞辱呼号求救甚至谩骂,他要如何走下去呢?
乐乐给冬青打电话,冬青也不相信。
“我觉得你真像郭鸿祎。”“阿姨她说我像郭鸿祎,她说这是她初恋,以前说她鞋是假的,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被骗了。”“骗?”我看着他。
“阿姨,这些别说椰子两万,您两千买的,这鞋它五百都不值,都说多了,您自己看看材料。”
他就这样和我妈打电话,我瞬间成了不懂事的人,他在压抑着愤怒。“嗯,阿姨再见。”
电话挂断“我真没想到因为一双鞋,能和你闹成这样。”我看着他,我觉得浑身没劲儿,我是个不识货的人,可是这鞋本身穿的不是货,是钱,以前我问过乐乐,如果这鞋子不贵你会买吗?“不会”乐乐告诉我。
时间就这么溜走,我和乐乐好像被缠绕进一个死局里。
我忘了那天究竟是怎么和他一起回的家。
只记得在28楼,他问我“你心里信任过我嘛?”
我说没有。
你信的过我嘴里的信任吗?
我只记得我兴冲冲的拿出来带给他的床单。是洗好了尚未用的,我从冬青屋子里拿出来的。
我不心细,一轮女朋友送给他的照片抱枕被乐乐说羡慕的时候,我确实难过。我敏感。
“抱抱!”“等一会儿。”“你怎么了?”“没事…”他叹了口气,转身去铺床单,“你是让我2016年第一个鼻子酸的。”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你别坐在地下。”“我喜欢坐在地下。”
像不像我第一次以他女朋友身份和他在他家里见面?
“你别坐地下。”
“可我喜欢啊。”
不对,我分明记得那时候是幸福的,可是,现在这种词汇的描写变得越来越苍白了。
我尽力哄着他,“你看啊,你发没发现粉色的床单会让人变得开心?”
“嗯”
陪笑:“所以我经常用!”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厉害?”
“嗯”
不知道还有多少句嗯啊恢复的话以后,我不想说了。
我们两个分别玩着手机
“阿姨,明天出来见您一趟。”他站在房间一角给我妈打电话。“嗯好的。”
“找我妈干嘛?”
“因为她女儿不信我。”
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男生,被保护的,感觉像有个很宽很宽的肩膀庇护者。仔仔细细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你。是不是我真的错了?
雅马哈忽然倾斜,猛的砸在我身上,乐乐把它扶起来,坐在床上,就这样玩手机,不说话。疼,没有安慰,但没关系,还是一样,他又不欠我的。“乔乔这两天怎么了老发朋友圈?”我抬眼扫他的表情,想哭也想笑。他举起手机问我,“诶,这两个包,哪个好看?”我看着他手机上两个包的图片,嗓子揪着说不出话,“诶?这两个男的哪个帅?”我眼睛红着,鼻音充斥了发出的声音。
“哪个?”
他回复他姐的短信“上面那个包好看。”
我嗤之以鼻。
沉默的。
“别闹。”
“送你回宿舍?”
“嗯”我准备起身,“那个,你把那件衣服穿上吧,外面冷,”他指着简易衣柜,里面那件我第一天认识他那个喝醉的晚上带给他的衣服,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我把东西都带走吧。”
“别闹。”
“我转身要走,他拉住我。”我承认自己心机婊了。我有心眼,可是何曾和你用过。牙齿在口中使劲咬着下嘴唇,我看着他,把我按在怀里。
我有点吃不消。
上次他这么死死的按着我,还是半个月前,那时候乐乐对我说,如果你离开了我,我要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时候,气的我当时就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来证明自己。然后我们两个咯咯咯的笑了半个晚上。
我有点吃不消了,乐乐打破宁静,忽然把我按在身下,“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他这样一字一句的问。我看着他。“你有没有爱过我?”我不说话。
他眼里多了分酸酸的熟络。导致那透明的晶体在灯光下闪闪的。
“媳妇,那鞋子,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把你和你妈当家人…”死死的盯着他,一秒,两秒…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他说,“哈哈你丫是不是****,老子说你就信,老子当仍然知道是假的。”眼角尚未干掉的眼泪。戏还在演,演员黑压压一群,目不斜视眼里丝毫没有过观众,就演自己的,心里也没有过认真的念头,可是认真极了,因为戏就那样,戏本该那样,万古不变,人活着角色是死的,仗着套路像僵尸一样鲜活。那观众席只有你一人,不为你演,可也由不得你不鼓掌了。“你这个小老逼!”乐乐恍然,他真的以为我看得出来乔丹的真假。依然死死的抱着我,我顺势趴在他肩膀,12点,没人看得见我眼角残留的眼泪啪哒,掉在新床单上的那一声。
就这么一直骗下去吧,我抱紧他,心里想。
就这么,喜欢下去吧。
我当然看到我自己在你那里是特别的,可你又当然看我跟他们是一样的,你现在遇见了太多太多人,哪能还会像一开始孤独那时候一样,笑眯着眼仔细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