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明月送梅枝回了别院,闲闲地叙了几句话后,依旧是看着梅枝上了床,温柔地俯身轻吻她的额头,便要告辞。梅枝有些不舍,伸手圈住他,欲回吻,没曾想,位置不对,她一吻,便吻到了他的下巴。只这一触,明月被她吻得难忍,索性坐在床上,一手揽腰,一手扣在她脑后,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唇。今晚他有些急躁,吻得又急又重,一会儿便深入进去,直搅得梅枝气喘不已。感觉到他的吻渐渐向下漫延到她的脖颈处,酥麻难当,她不由嘤咛出声。明月复又吻上她的唇,梅枝只觉头晕晕乎乎的,只知道揽紧他,终于力颓,倒于床上。明月覆身其上,却又用手在她身侧撑着,双目含情地凝望着她,眼中跃动的不知是烛火还是心火。
梅枝低声道:“你还是象那几日那样陪着我睡吧,这回我想清醒地知道你陪着我。”
明月的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道:“你再这样勾引我,我只怕要管不住自己了。”
梅枝咬唇道:“你管那般牢做什么?你要陪便陪到底。你这样逗了我又走,我以为我勾引不了你。”
明月道:“怎么会?你不动便很勾人了。你是在试妖的定力么?”
梅枝赌气道:“不是,我是在试你有没有不举。”
明月哭笑不得,又俯身去吻她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是越来越妖精了。”
梅枝道:“我们本就有婚约,不过是提前些……嗐,这话怎么说得我这般淫/荡,赶着要奉身似的。我本来也没什么想法,是你要来引我,我看你忍得这么辛苦,才这么说的。”
明月的手缓缓地抚过她的额头面颊嘴唇:“是,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梅枝,我只是担心我这么做了,将来你若后悔了该怎么办呢?”
梅枝愕然:“你说什么?你是说不会娶我么?”
明月道:“如果不是你爷爷的去世,这会儿我都娶了你了,我怎会不娶你。只许你不嫁我,没有我不娶你的。你爹说,一年热孝过后便可成亲,这一年,正好也是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假如你后悔了,那么不嫁也行。我不能掐了你后悔的路。”
梅枝有些恼怒了:“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后悔?我既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明月有些悲悯地抚了抚她的发:“可是,这个决定是你爷爷和爹爹帮你最后决定的。我现在也算是在等你的决定。我想知道,如果振远为了你做了某些改变,你还会选我吗?”
梅枝有些结巴了:“虽然,虽然是爷爷和爹将我许给你,但,但,我,我也是同意的。他们……问过我。”他知道振远的什么消息?为什么这么说?提到振远,梅枝还真有些乱了。
明月又道:“你也可以说我是不自信了。振远可能已经回来了。还有,这一年,你真还可以后悔。下次你若勾引我,就要想清楚了再做,我再也经不住勾引了。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就不许你后悔,一年后你一定要嫁给我。”
梅枝脑子里又被塞了棉花,所以她怔怔地由着明月为她盖好被子,紧紧地拥了一下,又吹熄烛火,走了出去。
这一夜注定有些难眠,她心思重重的,也没关注外面的动静。
明月走出小楼,看着楼外那棵高大的杨树,轻声道:“你回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树上无声飘落。明月没有再说话,只是往后园偏僻之处走去。黑影在原地略停顿了一会儿,举步跟上,身影轻盈如鬼魅。两人相继跃过院墙,在黑暗中快如两道烟雾,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松树林中,明月站下了:“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吧?是你夜夜去她房中探视?她说你有温度了,我也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全变了。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振远声音平静低沉:“是,是我。我做不到放开她,但我想做的事没做完,又有些想她,所以只是夜探。”
明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在查聚云?或者甚至交过手?”
“是,我又去了云梦泽,找到了仇庄。聚云,果然是那龙泽留下的两个小魔之一。仇庄是真的扫平了,聚云也发现了这点,但我们并没有正面碰上。”
明月道:“除非你不出现,你出现她就会问你聚云一事。她那爱掺合的性子,又要卷进去了。”
振远道:“我的想法与你不同,你想她远离是非,不受伤害。可我却觉得,她爱掺和便掺和,我只在一边护着她便是,我有信心让她不受伤害。再说,她要做的事,你也拦不住,她已经与清风去探过通义街了,晚上去的,聚云在那里设了结界拘灵。”
明月双目盯着他:“这样你也不现身?”
振远道:“我跟着,她现在倒不是那么鲁莽了,没有动手。”
明月松了一口气,又道:“你还没说你自己怎么回事?”
沉默,一时间,只能听得到风吹松林的呼啸声。
仿佛过了很久,才听到振远幽幽说道:“我,只是很怀念以前她在我怀里痛哭,眼泪鼻涕蹭我一身的样子。那时我很想抱抱她,却怕冰到她。女子,一般都是怕冷的,不是吗?我现在也是一样,只是想能抱着她,我都没尝试她在我怀里什么味道。刚好,又有法子让我有正常的温度。”
明月的眼蓦地睁大了:“你用了什么方法?难道你用了延泽的精魄?”
振远沉默,但沉默是最恰当的回答。
明月震惊地望着他,好半天才说道:“你要入魔了?”是问句更是答句。
振远叹了口气:“我知道很冒险,但我本身法力比他强,应该可以融了它。那时,离开你们,到了云梦泽,便想起那****找到我抱着我又笑又哭的样子。我,真的好想抱她,哪怕一次也好。”
明月彻底无语。
又是好久,明月才道:“如果你压不住,真的入魔了呢?你是尸妖,本就有妖性,又有执念,更易入魔。这回倒好,索性便吞了魔的精魄……”
振远苦笑道:“我知道我有执念。如果失控了,你们灭了我也罢。”
明月摇头道:“我没把握,梅枝更是个乌龙降妖士。就算她有法力,到时怎么狠得下心来,你不是为难她么?玉皇大帝保佑你能克了魔****。”
明月迈步要走,想想又回头道:“你还是现了身吧,你不就是为了她么?”旋即又道:“我做的是什么事?我若不是因为你而认识她,这会儿真想叫你滚蛋!”
第二日,梅枝头昏脑胀地醒来后,梅秀来报说:“小姐,院外来了一个黑衣男子,说是你的侍卫。”
梅枝第一反应是,谁派来的?过了一会儿才一拍脑袋,莫不是振远?忙叫带到楼下。匆匆洗漱了下楼,果然看到一黑衣男子立在长窗跟前,带了浅淡的笑容。梅枝高兴地几步蹦了过去:“振远,你回来了!前几天还梦到你。”话出口看到梅秀神色有些古怪,才想到自己太豪放了,有了未婚夫还要梦到别的男子,不由吐了下舌头。振远但笑,不语。
梅枝将振远安置在小院中,邻近她的小楼。重逢的兴奋过去后,梅枝对着振远却是无措起来。想起明月那日说的“如果振远为了你做了某些改变,你还会选我吗”她有些不安,不知振远有了些什么样的改变,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沉默得似乎他还是梅枝最初的那个行头。然而梅枝知道,究竟是有一些东西改变了,他的不离不弃,他沉默的坚持,却隐隐地让梅枝有了压力。她一再地问自己:如果他也给了自己温暖可靠的怀抱,她会弃明月而选他么?没有答案,答案被突上心头的惊慌掩埋了。
明月还是象以往那样来看梅枝,虽然温存依旧,但再也不提那晚的话题。
振远似乎也忙,白日里倒还好,陪着梅枝四处走,甚至陪她去无枝馆,但到了夜里,却经常不见影子。但是,第二天梅枝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已在楼下等着了。他陪着梅枝用早餐,有次梅枝心神恍忽,错将他当做明月,递了个包子过去,等振远吃到一半了,她才惊醒,讶然地发现振远也是吃饭的。
京城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飘了下来,慢慢地堆积得厚了。
梅枝以前一直在南方,并未见过如此大雪,见此,自是兴奋不已,雪未停便冲出门去赏雪,梅秀在后面取披风,追之不及。她从未经过如此寒冷的天气,甫一出门,寒风一吹,鼻子脸颊便红似桃李,虽然衣服裹得圆滚滚的,依旧连连跺脚搓手。振远见此,忙接过梅秀手中披风,追了过去。北风扬雪,漫天而舞,一紫一黑两人影投入雪中,隔了一段距离,梅秀便看不清两人踪影,只见着雪地里的足印,一会儿便又被新雪遮了。
振远赶上梅枝,一手拉过她来,一手便将那披风兜了过去,为她戴上帽子系好带子。指腹擦过梅枝的下颏,是粗糙而温暖的感觉。梅枝一兴奋,话又多了起来,她一把拉住振远的手道:“咦,振远,你的手怎么是暖的?你原来是冬暖夏凉的么?”振远由她握着,双眸锁着她,只是淡笑,一句“为你而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停了一会儿,伸手拂去她眉骨上落下的雪花,却任自己发上额头的雪花一片一片地摞着,来不及融化。梅枝见此,也伸手为他掸雪,触到他温温的面颊,却是轻轻一颤,这温度何曾熟悉,一丝疑惑悄悄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