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战国初期有个赵家的老大赵无恤,被智家的智瑶包围在晋阳,全靠了家臣张孟谈智勇双全,这才守住城池,反败为胜。事后论功行赏,这老张才混了个二等功,头等功被一个叫高赫的给摘了去。要说这高赫是既没上阵打仗,也没出谋划策,立功事迹是“恭谨、不失礼节”,这当然让后来无数朝、无数代当大臣的愤愤不平--一个讲礼貌标兵居然比战斗英雄功劳大,这也太夸张了吧!
夸张固然有些夸张,但实话实说,这些怨气都是冲着赵无恤的,对于那个高赫,后辈们却并没太多意见--没战功最多说明无能,算不得什么错误;讲礼貌怎么说那也还是个优点嘛。
其实要说高赫这人并不简单,在史书上这位就亮相这么几次,看来能力的确是不咋地,但他怎么说也是赵无恤的亲信家臣,他若想带个兵,或当个谋士,资格还是满够的。不过老高心里跟明镜似的,自个儿那点本事,要是搞那些,不但帮不上忙,还准得给添乱,在主子身边扮演文明礼貌楷模,虽然帮不上大忙,至少能在大战的紧张氛围里,给主子和军民一种镇静感,这怎么说也算为最后胜利做了自己能做的贡献。
高赫这种做法正符合皇帝公关学的一个要诀:如果自己掂量着没本事当红花,那就好好当一片绿叶。
别看这道理简单明白,真能参透的可是不多。您想啊,都混到皇上身边了,离功名利禄就差那么一步,谁还会认得自个儿是谁?还不捋着袖子就扑?
可如果您就是一做绿叶的材料,非上赶着去往鲜花架上凑,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的。
比如汉武帝的小舅子李广利,特别羡慕另一个小舅子卫青的好命,整天憋足了劲,想着带大兵、立大功,拜将封侯。这汉武帝还真给他阳光,让他灿烂,把几十万大军交给他手。结果怎样?先是万里迢迢去打大宛,死了几万人,就弄回来几匹外国马;后来打匈奴,更是把家当赔光,连自己也给赔了进去。他净想着同是小舅子的卫青大富大贵,自个儿也就混个小康,就没想想人家卫青多大能耐,自个儿有多大能耐。结果怎么着?花无百日红不说,想回头再去当绿叶,门儿都没有!
再比如唐朝有个大臣叫王涯的,这老兄本来学问不赖,文章写得也不坏,老老实实当个专业干部,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本来可以有不错的发展,偏他觉着自己能耐不坏,皇帝对自个儿印象也不赖,愣是托关系找门子往关键岗位上爬。还别说,真让他给当上了宰相,可他没这能耐啊,皇上问他“财政赤字问题怎么解决”,他没词儿,硬憋出个增加茶叶税的馊主意来。后来他犯事儿被抓,那些给他的加税政策弄惨了的茶叶个体户愣是追着囚车砸了一路瓦片,临了儿闹了个一命呜呼。他若是自己知道分寸和斤两,踏踏实实当绿叶,至于吗?
这倒不是说赵无恤的评功标准无可挑剔,毕竟人家老高的功劳在那儿放着,红花就应该比绿叶灿烂,那是人家凭本事挣的。这点赵无恤就不如他的前辈晋文公。晋文公当年被迫流亡国外,回国即位后按三等功劳发奖,第一等是陪着一起流亡的,第二等是流亡期间写过慰问信的,第三等是跑到国境线上迎接自己回国的。他有个仆人叫壶叔的,听完三等功臣名单还没自个儿,就跑去问晋文公--就算一等功不给我,怎么也该给个二三等吧!您瞧人晋文公咋说的:你跟我一起流亡没错,可你这么些年干的也就是背行李、看马车、捡柴生火这些子后勤工作,给你个四等功就满公平了--赵无恤没有晋文公高明是一回事,壶叔没有高赫走运是另一回事,但就算运气差到跟壶叔一样,不还有个四等功吗?总比赶鸭子上架,弄个灰头土脸不好收场,要强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