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太生气了,而那个家伙又固执……明明知道那些话不能说,而还是对你全说了出来。其实我从没有那样想过,只是想到看起来坚强的国儿原来是在那样的心理阴影下生活的,所以才没忍住发火。真的对不起。”
“整天说他是你儿子,今天怎么说是我们的国儿了?”
尹女士轻轻地数落道。
“我有这样说过吗?”
“你确实是这样说的。不记得了吗?”
张会长点了点头。
“那是婆婆的口头禅呢。”
尹女士茫然地望着天空。
“那时候我同时带着尚未断奶的贤泰和张常务,那时贤泰还很小。两个孩子怎么能一次性抱着起来呢?我不分我的儿子还是别人的儿子,只是先向更年幼的孩子伸出了手。我当时心想端正坐着看漫画书的国儿单独呆着也不会有问题,所以就抱了贤泰。刚好婆婆很少见地走了过来。她皱着眉狠狠地发火道,‘就因为他不是你生的儿子是吗?你就只知道照顾自己生的孩子,是吗?’说完,便带着国儿进了里屋。”
“关于妈妈这样的行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让你深深受苦了,现在也甚感抱歉。”
“你说要和我结婚的时候。”
尹女士看着张会长笑了。张会长转动着黑色眼珠子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在他眼里,妻子眼中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强忍着的眼泪一样。”
“婆婆对我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语,你也不知道吧?”
“妈妈性格本来就很强势嘛。”
“她问我,是不是知道你离婚了,所以为了做你的填房才来做秘书。”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吗?从大学毕业出来就职,突然有一天,上司就让一直做会计的我去做副社长的秘书,为期三个月,我只是遵命行事而已,能知道什么呢?对于你是光棍还是离婚男也毫不关心……妈妈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叨念着闵教授的事情。说我再怎么粘上去也没有用,如果闵教授回来,你们就会重新结合,所以不要抱有念想,也不要这种做白日梦。还说如果我要带着孩子走,除非从她身上踩过去。”
“不管怎样,妈妈也太毒舌了!”
张会长实在忍不住,对早已过世的母亲说了句粗话。
尹女士望着张会长,终于把藏在心里三十年的话说了出来。
“到底那时候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这个人!都老了还问这些,怪丢人的。”
“闵教授,你不是很喜欢她吗?说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
张会长的老脸变得通红,一个劲得嘟嘟囔囔道:
“我都忘了的事情你倒是都记得。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那种事情呢?要是这么追究的话,你不也是嘛,还和客房部的那个郑科长相过亲呢!”
“那是长辈让我去的我就去了,可都没有正式对上眼。但你就不同了,去见了闵教授,在学校门前等她,还整天追着她跑。”
尹女士很执拗,一点也不像平时。
“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张会长稍稍转过头,像是要从嘴里吐出石头似的,生硬地说道:
“喜欢才结的啊,哪儿还有别的理由吗?”
“真的吗?”
“当然,还有,母亲对你那么蛮横真是对不起。母亲觉得我就算带着个孩子也不愁再婚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气势汹汹。但是,我眼里除了你谁都看不上,那有什么办法?”
“我不像闵教授那么漂亮,学到的东西很少,家境也不好……”
“但是你比她更多情,更细致,善良、端庄。”
张会长“咳咳”地咳了几声。
“在办公室进进出出,看到你的话一整天都会很激动。”
“真的吗?”
“是啊。还记得我们俩带着贤国去南山吃饭的时候吗?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尹女士点了点头。
“在路上走着,看相的老爷子不是说过嘛。”
在遥远的年代生活的点点滴滴,在心灵深处留下的红色记忆都一涌而上,尹女士的脸突然泛起了红晕。
“说我们俩是谁都无法拆散的天赐良缘,生了一个跟母亲很像的儿子,还说我们这一生都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是啊。那时候那位老爷子说我们国儿很像我。”
“那时候我就想好了,如果要再结婚的话,对象只有你了。不,是只会和你结婚。”
张会长搓着手,望着前方。尹女士则双手紧握。
“不管别人说什么,国儿的妈妈就是你啊。闵教授也不能像你这样抚养我们的国儿。所以,不要想太多,大大方方地坐在我旁边,让国儿娶媳妇儿,这是你的责任。”
“嗯。”
“虽说闵教授也是个好人,但这一辈子和我一起生活,和我一起下葬的人不正是你吗?谢谢你,永美。”
时隔三十年再一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尹女士脸上的红晕更浓了。
允梅进门,黄女士迎接了她。
“见面礼进行得怎么样,姐姐?”
“嗯,亲家老人都很文雅,待人也很随和。”
见过了张会长和夫人,反而觉得很安心。黄女士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现在脸上才舒展了些呢。长辈也见了,现在把珍京嫁过去也行了吧?”
“这有点过分了吧。她年纪还小,还不懂事,那些长辈都像是可以好好教她,让她多读些书的样子,尤其是会长老人家。”
“嗯。”
“他疼惜珍京的程度都让我有些惶恐了。真是幸运啊,是吧?能服侍这么好的公公。”
“孩子们呢?”
“停好车应该就会过来了吧。”
允梅瞟了一眼窗外,大吃了一惊。
这两个孩子竟然连停车的空隙都没舍得错过。贤国有些顾忌周边的环境,显得有些犹豫,但侄女却截然相反,她主动搂着贤国的脖子亲吻的鬼样子正好映入允梅的眼帘。允梅想,哪里会有男人能完全抵挡得住那么主动的娇嗔。
“要想生活得幸福,就得像狐狸一样,这话倒真是没错。这就是能把男人吃得死死的九尾狐啊。”
允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了看姐姐。
“进里屋去吧。闵教授已经来了。”
“这样啊。”
“那位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正想跨过里屋门槛的黄女士吓了一下,转过身来。
“听说她上次去地方拍摄的时候因为劳累身体很不舒服。刚刚我稍稍进去看了一下,她靠在墙上,看起来有些困意。于是就给她铺好了被褥,让她躺一会儿,然后她就服服帖帖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可是第一次呢。我也吓到了。看样子现在精气神还没有恢复过来,脸色很苍白。”
“那怎么办才好啊?”
允梅沉默了。
“但她叮嘱了,不能告诉张常务。”
“这样吗?”
“说最近好事临门,问有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还说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不想太过费心。”
“要是以后生什么大病那才真的是费心思呢,是不是应该告诉张常务,让他带到医院去看看呀?”
“本来她就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事情。干脆利落的一个人。姐姐你以后就偷偷吩咐一下珍京吧。让珍京带她去医院做个综合检查。上了年纪的人,因为身边没个照看的人,没办法去医院也是有可能的事。”
“嗯,知道了。”
珍京和贤国进来了。四个人一起向里屋走去。
因为中午稍稍休息了一下,闵教授的脸色比黄女士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好久不见。”
“见面礼进行得还顺利吧?”
“嗯。嘉会洞的两位长辈身体都很好,很健康。”
春天的时候就已经跟来树木园拍照的闵教授打过招呼了。可能因为这里只有上了年纪的女人们,她们一早就成为了好朋友,所以这并不算是艰难的见面礼现场,倒像是情感深厚的朋友间的聚会。
闵教授看了看并排坐着的贤国和珍京。
“去年春天第一次在这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会成为这种关系。”
“妈妈果然有先见之明。”
贤国咧着嘴笑了。回想一下,过去的十年间,很少看到儿子的笑脸。再怎么掰着手指头数,也不会超过十次。但是现在,跟心爱的女孩子并排坐在一起,让他笑得很开心。即使没有特地去努力,脸上也自然而然地堆满了笑容。闵教授看着这样的贤国,笑得更灿烂了。
“不是有先见之明,是因为看透了张常务的心。那时候开始你就是一副喜欢儿媳妇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了。虽然是我儿子,但你真是不知道害羞啊,竟然哄骗跟自己同属相的小姑娘。”
“妈,那是误会。不是我哄骗她,反倒是她诱惑了我呢。”
“哎哟,非得装厉害。”
珍京怒了努嘴,“啪”地拍了贤国一巴掌。
“珍京啊,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先诱惑他,估计这个没出息的臭小子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结婚了。”
“就是说嘛。所以,伯母,我就是贤国的救世主,对吧?”
黄女士也微笑着祝福道:
“我感觉得到了世界上最可靠的女婿。能接受我家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真是感激不尽。虽然她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心性还是很纯洁的,如果教她的话,应该会好好听的。希望你不要厌恶她,要好好珍惜她。拜托你了。”
“姐姐,帮我一起准备一下茶桌吧。这是第一次招待侄女婿,总担心有哪里做得不够的。”
允梅站起来,拜托黄女士道。黄女士想着,或许闵教授也有话要叮嘱贤国和珍京,也赶忙站了起来。
“暂时失陪一下。我妹妹手艺有些生疏,我得过去帮她看一下。”
黄氏两姐妹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的三个人相互沉默了一会儿。
“张常务,现在总算是尽到孝道啦,带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过来给我看。”
“我们珍京很漂亮吧,妈妈?””
都不会觉得害羞的吗?贤国紧紧地握着珍京的手,反复地问闵教授。闵教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真的太配了。喜欢得我都快要流泪了。儿子,谈一场这么棒的恋爱很辛苦吧?”
“您能喜欢我们真的太感激了,伯母。我会努力成为一个更乖巧的儿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