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是被你拿来踩的。我们出去干活吧,明天要送三货车树出去。雨一直下,都干不了活。丫头啊,突然跑回来,让人心烦意乱。”载京一边站起来一边想早晚要去见贤国一面,两人之间肯定还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虽说纯粹是协商分手,但有一种强烈的不踏实、抑郁的感觉。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珍京抽泣着把脸埋在母亲的膝盖上,呆呆地哭泣的时候,贤国把车停在珍京的公寓前,茫然等待着她。
其实知道她不在家,很清楚再怎么等都见不到她,但无可奈何,除了等她什么也做不了。
“在哪里?到底去了哪里啊?珍京啊,拜托不要抛弃我。”贤国傻傻地等她,怀着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情,去了陶吧,确认珍京也不在那里,便请求姨妈允梅把珍京的老家地址告诉他,但她冷冰冰地拒绝了。
“姨妈,请您告诉我吧。您告诉我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一步的。”
“威胁也没用。我与你没有任何瓜葛。”
但贤国想壁柜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半夜过去了,凌晨也过去了,允梅没有开口,贤国也没有动。最终允梅先累了。
“现在就走吧。你继续等我也不会告诉你,珍京也没有来。”
不管她说了还是没说这话,贤国只是默默地坐着。允梅叹了一口气。
“我们珍京非常善良,可有的方面却非常狠毒。不得不说是这样。但张常务也一模一样啊。想傻瓜一样一根筋,真的太像了。”
他的脸好像看起来很不对劲,允梅站起来,拿来了爽口的松香茶。
“喝吧。这样下去张常务会先晕倒的。”
贤国按照她说的,喝了茶。太苦了。不,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
贤国抬起了头,他想她一定会指责或责备自己。但允梅还在深思熟虑,等着他喝完茶。
“怎么能误会我们珍京呢?那么直率、正直的一个孩子。”
“珍京说了我们为什么分开的故事吗?”
“没有。一句话也没说。有女人说关于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只是在旁边听着而已。听到了有个家伙训斥珍京。”
“原来是这样啊。”
“我看着珍京也不是一两天了,虽然无法理解张常务那样莫名其妙地误会珍京,但我觉得陷入爱情里的男人也会犯傻。换个角度思考,也有理由原谅张常务一次。但再怎么说,把我们珍京看成不管什么男人都想勾引的花蛇,这不是太过分了吗?你家那些人。”
“对不起。”
“刚开始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即使珍京和张常务和解了(当然了也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会出面绝不让你们结婚。把我家孩子嫁去那样无礼的家庭,怎么能够指望孩子得到幸福呢?”
“真的对不起。”
他除了这话,还能说出别的话来吗?允梅叹了一口气。
“尽管那样,张常务虽然受气却还到处找她,和我们珍京分开后绝对活不下去,你是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吗?你的意思是,不管怎样还会再见到她吧?”
“不仅仅是我这样想,珍京也是那样想的。姨妈,我们分开了活不下去。请帮帮我们吧。”
“让我帮忙,门儿都没有。让珍京讨厌我的事,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干。给那个孩子一点时间吧。她也很混乱。喜欢张常务,自尊心却受到伤害。想原谅,却没能找到原谅的方法。别急躁行事,默默地放手吧,直到珍京找到答案为止。”
“万一那样下去,真的决定抛弃我了呢?真的决定分手呢?我该怎么办?”
“那是张常务的福气啊。所以说为什么要做蠢事把宝贝踢开呢?到了现在来后悔吗?”
允梅冷冰冰地讽刺道。没脸见人的贤国如同哑巴吃黄连。
珍京失踪三天了。这几天晚上,贤国重复着这样的生活,他如同半自暴自弃,总是喝得酩酊大醉睡觉,到了凌晨就醒了。
自己的样子太让人心寒了,虽然呕吐但找不到其它方法,只好重复这种原地打转的生活。
贤国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双手抱头。
如果当时知道现在再也听不到她说“我爱你”,就不会愚蠢地把她送给自己的所有饱含浓情蜜意的物件随意扔掉。
时间一去不复返。已经收回去的心也无法挽回。一旦收回去的东西都回不来。
贤国像个梦游症患者一样来到客厅。他呆呆地俯视孤独立在那里的玩具。因为是她带给他的,连面目狰狞的它都变得可爱漂亮了。觉得她所有的东西都美丽、温柔、安静。要疯了。留下了思念她的泪水。
“珍京啊,我真的不想和你分手,不想与你离别。”
贤国一手掩面。
心里信任她,但真的该相信她的时候却没能相信她。怎么重新开始呢?已经紧闭的心门怎样才能开启呢?
愣了半晌,仰望着天花板的贤国突然猛地站起来坐下。把浴池接满水,抱着玩具国珍进去了。似乎想寻求安慰,让软绵绵的家伙来骂他。但它只是紧闭着嘴,好像在说别这样。贤国咬紧了牙关。不想哭,但奇怪的是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水在国珍小子身上哗哗地流淌着。
“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空荡荡的浴室里空荡荡地回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对于家人,特别是母亲来说,小女儿即使年纪再大,也总是应该抱着她的小孩子。那个小孩
子成长为一个女人,终于遇见了一个男人,成为他的恋人,向他告白付出与分享了自己的一切,这真的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
但当痛得撕心裂肺的时候,难受得如果不说出来仿佛就会死的时候,还是把脸埋进母亲的膝盖里,躲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说起与那个男人交往的故事、凄惨结束的恋爱的时候,倾诉爱情太过唯美真挚,因此伤得太深的时候,世上的女人们究竟该以什么方式开口?
珍京在黄女士的怀里,从这样的故事开始说起。
愤怒、生气,所以说起那些让人伤感流泪的故事。
想反复回味的故事,那时候真的非常幸福,所以边说边哭,但最终还会露出微笑。
所以就是,深爱,然后分手结束的故事。
失恋了,还爱着对方,却想和他分手的那个男人的故事。
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过的叫爱憎的感情故事。
“平生第一次买了男人杂志”,用这句话作为故事的开头。
“为了找他喜欢的东西。”
男人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对于这些本来没有兴趣。但是第一次对于男人的欲望有了兴趣,在遇到他以后。该给他什么他才会高兴呢?该说什么他才不无聊并且很开心呢?想知道世上和他同一类型的男人在想什么,在看什么,在做什么。想全部满足他。
“并且,我还逃过课。背着哥哥和妈妈,想和他约会。虽然这样,并没有一丁点儿自责感。”
“什么都舍得。就是喜欢他。自尊心、羞耻心、犹豫不决之类的,什么都没想过。他也一样。出差回来的到时候最先来找我,只要互相通个电话也觉得无以伦比地幸福,世上所有腐朽的东西突然变得金光闪闪,连呼吸的空气也像仙女一样。”
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第一次,甜蜜而充满快乐。初恋,初心。
他想要的,他索要的,不计算、不吝啬,我全都给了他。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相识相爱,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那是生命长河里,能够享受的最好的事物,最美好的瞬间,最漂亮可爱的感情的总和。那是和他恋爱的我的模样。点点滴滴的记忆,如芝麻般大小,聚在一起装满了一瓢,还溢出来。
“他第一次冷冰冰地对我时,觉得他毫无理由地推开我时,眼睛里看不出来,但我的心在流淌着什么,好像要死了。”
纵然他说分手,我也下定决心说绝不分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缠着他,那样真诚,甚至甘愿去忍受毫无尊严地乞讨爱情。我那样爱过。
“但是一切都破碎了,支离破碎。在一瞬间,一瞬间。”
人总是这样,好像习惯于相信只有自己才是世上的唯一,是与众不同的。
珍京也一样。爱情,即使别人不知道,但她相信自己的爱情是非常坚定的,比钻石更坚固。那样爱过、被爱过,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隐藏在他心中空房里的黑暗与她的空房里隐藏的黑暗同时被翻开了。
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不信任和凄凉的悲伤相遇了。那是冰冷得可怕、气势汹汹的一天。他和她的影子。可怕、邪恶、冰冷的东西,不想打开也相信不会打开的黑暗的东西涌出来了。没有时间逃跑,就被玷污、毁坏了。爱情和恋爱的温暖与明亮全都不见了。
“我们一直相信彼此的人生和未来会完全重叠在一起,即使死也会在对方的旁边死去,结果那是个莫须有的谎言。”
恋爱结束了。真的很甜蜜却又像一个残酷的谎言。
失恋是被谎言欺骗而受伤的温柔的舌头。
静止不动则不痛,但稍微刺激它就会痛到极点的伤口。如果闭嘴,世上谁都不会知道,只有疼痛的自己清楚的可恶的伤口。没有治愈方法,只有等它自然愈合,像傻瓜一样的外伤。那就是破碎的爱情。
“睡吧。”
铺好杯子的黄女士转过身子坐。把珍京推进被子里,静静地抚摸她的脸蛋。
诉说短暂却又漫长的初恋直到现在,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好久没讲故事了,又哭了那么久,满脸都是湿的,眼里还在簌簌地流泪,黄女士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
“好好睡一觉,起床后会有所变化的。”
“是吗?妈妈,会有所变化吗?
反问的声音很微弱。虽然不相信,但好像非常希望会那样。
“当然了。现在过完这个瞬间的话,明显不会那么痛和累了。相信妈妈吧。好好睡吧。”
珍京闭上了眼睛。现在真的结束了。厌烦了这样没玩没了的眼泪,为他流泪,被他动摇的心因为太痛而无法忍受。但是眼睛闭上了,下面却又流着眼泪。
露出满脸凶相的陈宝拉室长看了一眼珍京空荡荡的桌子,回过头来,交叉双臂看着前座的崔思尼代理。
“所以呢?”
“昨天俊熙去找了,我也去了,没有找到啊。不在家。刚才哥哥打了电话,说在老家。听说明天过来整理、递交辞职信。她再也不能在这家公司上班了。”
陈宝拉室长叹了一口气,咯吱咯吱地折指关节。
“怎么也忍不住了。这个问题我要出面。”
“室长,你想怎么办?”
“我要从会长室踢门进去直言相告。”
“别啊。那样的话,把张常务给得罪了,万一他把室长也炒了怎么办啊?”
“如果我因为这个问题而被炒鱿鱼,马上会被舆论检举,打起官司来的。再加上,我们朴大厨难道还会让我饿肚子?他可是厨师啊。”
“那,那倒是。”
“最近都什么时代了,竟敢在办公室对年轻女职员进行******?漠视职员也得有个分寸啊。像他那个混蛋,虽然很没礼貌,但是出了名的很会做事、非常擅长管理职员。我以前还相信他呢,哼。为人不过如此嘛,张贤国常务,把这里完全弄成一个烂摊子。”
陈宝拉室长豪迈地自言自语。崔思尼代理一直流露出担心的神情,想再次努力劝阻她。
“不能再等几天看看吗?也没有听石珍京小姐讲具体的故事嘛。******不应该是当事人本人去起诉的罪名吗?万一张常务和石珍京小姐之间有我们不了解的情况,别人出面来解决这个事情真的很不好。”
“亲诉罪啊!”
陈室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怒视着崔思尼。
“职场里******是直属上司负责的事情,为什么?人啊。换个角度想想吧。你呀!如果自己在办公室遭遇******,怕得罪直属上司,同事假装看不到或没看到来给自己脱身,这样好吗?这是谁都可以出面的事情啊。打起精神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再打听下情况,然后再采取行动比较好······”
实际上,只有崔思尼知道珍京和贤国是真心相爱,随后两人开始交往,不久前分开了。
据说张常务因为失恋而极度伤心,失踪了一周。可能珍京不肯见他,所以张常务才把她叫去办公室。两人正拌着嘴,倒霉的是恰好被别人碰见了。
陈宝拉室长霍地站起来了。尽管崔思尼代理极力劝阻,让她再慎重考虑一次,但陈室长却听不进去,踢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拍拍小腹,上楼去了会长室。她向会长的秘书提出了请求。
“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想和会长面谈,请您传达一下。”
陈宝拉室长准备向张常务的父亲张会长追究这个事情。
当然不是没想过,现在经济不景气,如果犯错,可能得辞掉这份好工作。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是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给别人出面。但作为一名艺术家的自尊心与身为一位女性的愤怒同时爆发了。
张贤国面对面地欺负柔弱、可怜的珍京,这事不能放任不管。她之所以这么愤怒,绝大部分缘于对珍京平时为人处世的好感:珍京干活努力,总是很勤劳,对谁都很善良,表现很好,非常惹人喜爱。
似乎正好有空。张会长接受了陈宝拉室长的面谈请求。
“我们陈室长的实力日益增长,听说外界对你评价很高。我总是心怀感激呢。那今天有什么事情呢?”
“给您进言实属冒昧,可能您会因此而生气,但作为负责花室的组长,今天想斗胆向会长直言禀告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呢?看陈室长的表情,似乎不是普通的事情吧?”
“我们酒店有无数的女职员在工作。因此,会长,我认为职场里的******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何况是应该成为全体员工榜样的常务,利用他的地位与臂力欺负年轻女职员,我认为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事情。”
张会长瞪大了眼睛。
“现在说的是我们张常务吗?张常务怎么了?”
“很抱歉。现在我们的一个实习生因为遭受常务的******,难以承受打击,递交了辞职信。
我身为组长,对此事绝不能坐视不理。”
“说详细点。陈室长,这是事实吗?”
亲耳所闻,却难以置信。因为愤怒和受到打击,张会长的眉毛变成了倒八字。
“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其他组长也都一起看到了。连常务办公室的周代理也看见了,说它是谎言,还真的过意不去。”
竟然把小女孩叫去办公室,强行拥抱说“不要”的孩子。细枝末节也不放过,陈宝拉室长把自己听到的关于张贤国常务的暴行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张会长。
那时贤国正手托下巴,站在窗边。他在苦恼怎样找到珍京,重新说服她。
“姨妈也太过分了。无论怎样恳求,说我们两个快和解了,都假装听不到,也不告诉我老家地址。先见了面才能知道能不能说服她呀。要不要跟载京直说,让他帮忙啊?对啊。联系载京的话就能够知道珍京在哪里了。我的名片放哪里去了?”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了。
“常务,会长叫您马上上楼。”
真烦人,为什么叫我啊,贤国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出了办公室。经过周代理的桌子时,甩了一句话:“我,并不是周代理想的那种混蛋,不要对我翻白眼,我感觉肋下针扎。”
“嗯?好的,常务。我没做什么啊······”
虽然这样,周代理的声音并不悦耳。自从发现他在办公室里搂着情绪激动的珍京,不知怎么回事,周代理看他的眼神好像也变了。
贤国知道他们变得特别凶恶、冷冰冰,但没办法对完全不了解两人情况的属下进行说明,真的很尴尬。贤国耷拉着肩膀,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去了会长室。贤泰成了普通职员,说要去济州岛酒店,贤国想是不是因为这事叫他呢。刚一开门,就猛地被父亲一顿臭骂。
“你这个混蛋。连好好为人处世都不会吗?”
贤国一瞬间呆住了。父亲张会长大为肝火,对他怒目嗔视。
“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人处世?您这话说得有点重了,会长。”
“你这家伙真是!“
一开始像给他玩笑一样,但张会长的脸色一点都不像是在戏谑。贤国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啊,马上上前坐到张会长前面。
“什么事情?让我听明白再给您解释。”
“你这混小子。我是那么教导你的,啊?”
“请您明说,爸爸。您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得知道事情的缘由才能跟您解释或是赔罪,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