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石珍京小姐的电话没错,但是她现在在医院,所以没有办法接电话。有什么话我可以替您转达。”
“医院?”
贤国不由自主地突然站了起来,立刻伸手去取挂在衣挂上的夹克。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石珍京小姐在会场太过疲劳晕过去了,还流了很多鼻血。我们都吓坏了。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正在输液呢。”
“请问是什么医院?”
“汉山医院的急诊室,请问您是她哥哥吗?现在我们一些职员陪着她,还有珍京小姐的姨妈一会就过来。等她醒了以后我们会送她回去的,您可以不用费劲赶过来,大概再过10分钟输液就结束了。”
贤国还是不顾一切地从办公室冲了出去。之前就已经见过珍京因为太过疲劳而流鼻血了,应该更小心照顾她才是。贤国一边自责着一边发动了汽车。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惊慌,贤国的心砰砰直跳,手也抖得厉害,感觉方向盘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
刚上路就看到路上被车流堵得严严实实的,贤国忍不住骂起脏话来。
就像是墨菲定律的作用,偏偏现在是道路最堵的星期天下午。再加上汉山医院又正好位于市中心,周围常常因为百货店的促销拥堵不堪。本来在道路通畅的情况下10分钟的车程,走了30多分钟才好不容易从交通阻塞中解脱出来。
雪上加霜的是,医院的停车场也都停满了。哎,不管了!要拖走的话就拖吧。贤国把车随意地停在了路边就往急诊室跑去。但是到处都找不到珍京的身影,看来应该是允梅过来把她带走了。
心里空荡荡的贤国,缓缓从急诊室里走了出来。
“咦,这不是张常务吗?”
贤国把头转了过去,发现打招呼的是之前常常和珍京一起工作的花店男实习生。看到了也不能假装不认识,所以贤国只好轻轻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有谁不舒服吗?看您像是来探望病人的吧?”
贤国心里想着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是为了珍京气喘吁吁地跑来这里,所以随意地糊弄了过去。贤国走回去取车的路上,决定顺着这条路到陶吧去看看。没有亲眼看到珍京,心里总是觉得不放心。
明后天开始就要进入火辣辣的三伏天了,珍京却躺在暖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留下一条细缝,把眼睛露了出来。这是允梅的土方子,说是虚脱的时候,要捂得严严实实逼出热气,好好睡一觉才行。
珍京的眼前还是恍恍惚惚,仿佛有一片影子在晃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一下开了,走进来的是刚从树木园过来的载京。
“小冤家啊,这么躲在被子里,屁股上要长痱子了。”
“姨妈威胁要我这么躺着的,哥,让你担心了吧?”
“从你不睡觉吭吭唧唧开始我就都打听过了。你这家伙,不管你花了多少心思准备比赛,在赛场上晕倒了,那有什么用啊?现在好点了没?”
“嗯,现在清醒多了。”
载京心疼地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虽说小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了,但是对于哥哥来说,还是一个随时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没关系。用心再准备准备,明年拿个第一名回来就行了。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菜果园布丁和水果啫喱。”
珍京勉强坐起身来。
“没跟妈说什么吧?哥,绝对不能告诉妈哦。”
“不用说也知道,本身就是为了你这个辛苦的小女儿操心劳力的老人家,要是听说你在会场虚脱晕倒的话,黄玉梅女士肯定得当场把你逮捕拖回去。我不会说的,放心吧。你现在想不想吃个布丁?”
珍京点了点头。载京拿出一个还有些凉冰冰的布丁和勺子递给了珍京。就在这时,允梅突然把门打开进来了。
“珍京啊,张常务来了,在外面。我说你太累了睡着了,他却坚持说想看你一眼才肯走。说是赶去医院也错过了,怎么办?”
珍京没有回答,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望着载京。载京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
“我去吃饭,你们好好见见吧。”
两个女人沉默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一直等到载京离开房间、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以后,允梅才小声地问道,
“见他真的没关系吗?”
“还不行,现在还不行。心疼地好像要死了,姨妈。”
珍京难过地小声说着,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看得允梅都觉得心疼。
“那我就说你吃了药,现在完全昏睡过去了。”
“拜托你了,姨妈。”
珍京又钻进了被子里,把身子转了过去,羸弱的肩膀又一次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呆呆地看了珍京一会,允梅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就走向店里去了。
坐在桌子前的贤国一下子站了起来,允梅对着他摇了摇头。
“看来您还得改天再来了,药性太强,这孩子吃了就昏睡过去了。”
“那就请别叫醒她,我看她一眼就走,这样也不行吗?”
“现在睡得正香呢,怕是吵醒了她。医生说了,一定要安心静养才行。今天请张常务退让一步吧,我们乖巧的姑娘哪也不去,就请你改天再来吧。”
没有理由这样才是,不知怎么的,允梅今天的声音有些冷冰冰的,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贤国看着允梅的表情,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我知道了,等珍京气色好点以后,拜托请一定联系我。”
“好的,请慢走吧。”
即使是这样,贤国的心里似乎还是有些不舍,所以只是望着通往里屋的门口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头微微鞠了一躬,打开门离开了。原本面无表情地盯着贤国离去背影的允梅,突然转过头对收银台后站着的兼职生命令道,
“去把盐拿过来。”
“又要?”
“叫你拿你就去拿。”
我们社长真是奇怪。兼职生这么想着走进了厨房,然后捧着一碗盐走了出来。
允梅提着盐走出了店铺。贤国正开着车离开。不管他看没看见都好,允梅毫不犹豫地在门上、路上、停车场里都哗哗地撒上了盐,转过身来嘟哝道,
“等着瞧吧,张家人,现在听到你们的名字都觉得腻烦。”
第二天早上,贤国上班的时候又顺道去了陶吧,但还是以同样的理由被拒之门外,连珍京的脸都没见着。没理由啊,为什么总是有一种不受待见的感觉。但是这种话又不能说出口,所以心里更觉得受伤。
“应该到了今天晚上就会清醒了,到时你再打电话来,这样行了吧。”
“知道了,那请转告珍京,让她一定要接电话。”
“知道了。”
贤国赶着去上班,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所以只好开着车离开了三清洞,心里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帮助虚弱的恋人回复元气。
“首先要预约一下韩医院,可能得先把把脉,然后喝点药才行。然后把她介绍给家里,公开订婚的消息以后,就可以发令把她提升为花店主管,这样就可以避免她过度劳累了。”
贤国在酒店里巡视了一圈,接着和赵常务开了个简单的会议,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洪科长过来了。
“常务,关于上次提到的选定造景公司的问题要与外包公司面谈。”
“啊,对,我想起来了。”
贤国接过洪科长递过来的文件,快速了翻阅了起来。
“是说友工和Holly Land最好吗?”
“是的,首先HollyLand和友工是我们国家成立时间最长的公司,名声也很高。也跟其他与他们合作的几家建筑公司工作人员谈过,还看了他们之前施工的实景,从实力上来说是最值得信赖的。”
“知道了。既然是设施科经过调查推荐的公司,自然是可以信赖的。好吧,两家公司都什么时候过来?”
“友工是在10点左右到达,Holly Land是在下午3点的时候到访。我们已经对他们进行了施工要求的说明,两家公司都会带着第一稿的方案过来。”
“这样,我知道了 ,他们到了的话帮他们请到办公室里来吧,洪科长也请出席。”
这时夹克的口袋里电话响了,是珍京的铃声。贤国用手势示意洪科长出去后,急忙掏出电话,打开了翻盖。
“嗯,是我,现在好点了吗?身体怎么样?真的没问题吧?像个傻瓜一样,让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是不听。吃饭了吗?珍京啊,要不我现在过去?”
电话里传来了珍京微弱的笑声。即使是光听着贤国气喘吁吁地关心珍京的声音,也能感受到他的担心。
明明自己的身体还没好,珍京却出乎意料地开始关心起贤国来了。
“你的牙齿还疼吗?”
“都好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肿也都消下去了,你那时也看到了吧?”
“那真是太好了。至少你,我们俩之中,至少你,已经不疼了。”
“傻瓜,工作也好,学习也好,做什么都得考虑身体啊。”
“嗯,我真的是傻瓜。去参加比赛,却连花都没插上就晕倒了,还没开始就看到结果,没有别的事情能比这更让人丧气了。我的人生,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像搞笑真人秀一样呢?”
虽然声音有些虚弱,但是能听到小公主的声音,贤国感到自己心里的乌云仿佛瞬间消散了一般,终于活过来了。贤国仿佛抱着珍京一般,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她温柔地关切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因为之前的误会以及无端的嫉妒而产生的抱歉。
“你生病了,我很心疼,所以别再生病了,嗯?”
“我会小心的,因为如果我生病了,你也会难过的,就像我对你一样。”
“我想让你试试韩药,所以给你预约了韩医院。”
“嗯,知道了。那个,我现在精神好很多了,下班的话来见见我吧。”
“好,一起吃晚饭。”
说着要挂电话了,可是谁也不愿先挂,只是拿着电话,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一千遍的“我爱你”也不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情感。
好像有种遗憾的感觉,于是贤国又张开了嘴。
“什么时候上班?”
“后天,请了两天的病假。我要挂了,现在又有点不舒服,我想休息一下。”
“好,你好好休息。傍晚的时候我去找你。”
珍京挂掉电话以后陷入了沉思。
现在感觉比听到贤国的声音之前要寂寞一万倍,也更茫然。
因为讨厌,因为怨恨,心脏好像要裂开了一样。但是听到贤国温柔的声音,却又觉得幸福到流泪。想到自己的软弱,想到自己痛到咬牙切齿,却无法停止对贤国的爱,珍京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爱情就是如此地令人耻辱,又冷酷无情,充满矛盾。即使遭受背叛,也能抹去痛苦,只留下美好记忆的这种爱情毒药,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们真的分得了手吗?另一方面,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分手,珍京对自己的意志也感到难以置信。
而另一边,在酒店的贤国,挂掉电话以后也出现了困惑。
听筒那边传来的珍京的声音异常地无力。怎么说呢?就像电器耗尽了电量的状态?似乎完全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全部气力,光是听声音都让贤国心疼地难以忍受。
“要不中午的时候出去见见她?得给她买些什么漂亮的东西才行,不能看到我们小公主的笑容,就太无趣了。”
这时贤泰的脸突然从半开的门缝里嗖地伸了进来。
“常务,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你这小子,搞什么恶作剧?出差回来了?”
“是的。回家换了件衬衫就直接出来了。爸说要休息一下,下午过来。”
贤泰伸手把一个用包袱包着的保温瓶递了过来。
“母亲大人吩咐要把这生人参汁交给她宠爱的长公子,所以请您务必在小的面前一饮而尽。”
“妈其实不用这么费心去做这些事情,虽然我是很感激,但是不知怎么有种变成三岁小孩的感觉。”
“那你就好好地别让两老担心呗。”
贤泰用眼神催促着贤国,贤国只好苦笑着打开了保温瓶,乖乖地喝起了人参汁,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
“常务,造景公司的人到了。”
“分馆的造景施工问题?要选合作公司吗?”
“嗯,要开始施工了啊,这个也是你应该了解的事情,所以一起见见吧?有时间吗?”
“行啊,也没什么事。”
在洪科长领进来的一群人当中,贤国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
“载京怎么会在这里?”
贤国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载京。
“那么,载京是在友工上班的啊。”
“是的。我主要负责搭建现场植物的提供。在首尔工作的几个月期间受到公司信赖,所以一起过来看看。”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的石理事可是很有实力的人。获得伦敦大学的庭院造景学位回来,可谓是新时代的领军人啊。”
这个戴着眼镜、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就是友工的副社长,他看着载京用自豪的语气这么介绍起来。
“理事?”
贤国还以为载京只是一个新入行的工作人员,竟然是理事,贤国不禁有些吃惊。
友工可不是随便一个什么街边小铺子,而是接了首尔国际运动场、仁川国际机场等里程碑式建筑的造景工程订单,在韩国首屈一指的造景公司。载京竟然是持有这样的公司股份的管理层,这和贤国所知道的那个树木园里朴素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大概是贤国吃惊的神色太过明显,载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是的,是家族产业,这间公司是家父成立的。因为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就继承了股份,年纪轻轻就胆敢担任常务一职,让大家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载京先生真是了不起。”
贤国转身看着旁边站着的贤泰介绍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弟弟,也是负责运营事务的张贤泰理事。张理事,这边是友工的团队们。同时这位石载京先生,也是和我交往的女生--石珍京的哥哥。”
不知为什么,载京望着贤泰的眼神非常吃惊。难道是因为贤泰是一只脚不方便的残疾人吗?贤国只能想到这里。
双方坐到了沙发上,彼此交换了名片,周代理这时捧着茶走了进来。
“应该找个时候去问候伯母才是。”
贤国心想,按照正常的礼节,结婚的话,还得先去珍京的家里正式请婚才对。很快就要跟珍京去到乡下去拜见母亲了,这一周回家问候过家里人以后,下一周就该去拜访珍京的家里人了。
听到贤国说的话,载京咧嘴笑了。
“为什么那一次没有来呢?原本可以见到的呢,就是上次世界杯预选赛的那一天,当时家母就在首尔呢。”
“啊,那一次啊,是我到了门前又回去了吧……”
贤国苦笑了一下,那是出差提前一天返回的那一天,也就是看到苏坚裸体只穿个浴袍给他开门的那一天。误会虽然已经消除了,但是当载京提起这件让他陷入地狱般苦恼的事情的时候,贤国还是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甚至还有些尴尬和抱歉。贤国用有些辩解的语气解释道:
“当时应该进去来着,但是那时牙疼得太厉害了,到底还是没有办法进门拜访。本来也是想着看看珍京就走的,最终还是觉得没办法就直接回去了,原来载京先生看到了啊。”
“我当时在阳台站着吸烟,看到一个背影很像你,正在想究竟是不是呢,就看到你搭上的士离开了。”
“是的,上了那架的士就直奔牙科诊所去了,那时候因为智齿的关系差点死了。”
“我说怎么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那天要是进门的话应该很有意思。珍京的朋友也在家里,生日的时候你应该见过吧,叫苏坚。”
贤国点了点头。
“那家伙要去美国,家母想着在他走之前一起吃顿饭就把他叫到了家里。本来要在家里做紫菜包饭和炒年糕,但是那家伙光顾着贫嘴,把别人家里的辣酱坛子给砸了。衣服也扔了,还弄得厨房地面和墙壁上都是辣酱,乱糟糟的一片。洗完澡出来听到门铃声说要去开门,结果回来说没见着人。那家伙还把我的睡衣穿走了也没还给我,我还想着下次见到得教训他一下才行。”
贤国噗嗤笑了一下。
这边贤国正有说有笑地跟载京聊天,另一边坐在一旁的贤泰却如坐针毡。听到他俩的谈话,贤泰的脸越发难看了起来。
“出大事了。”
坐立不安的贤泰拿着手机悄悄地走出了会议室。走到外面通道赶紧拨通了电话。
“嗯,是我,贤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