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秀德姐的说法,大嫂彩妍慌慌张张地张罗这些事。听到用常理根本无法理解的事的时候,没有力气也没想到去讨公道,都是因为这一切太让人气愤,太打击人了,不能平静地用理性去思考。
大哥厚京是他们家珍贵特别的存在。对妈妈来说是丈夫,对载京和珍京来说是父亲、是监护人。是个没有缺点、正直、善良的人。
对于全家人来说珍贵的哥哥去年六月去世了,夏天正要开始的时候。
经历了漫长的苦读,挺过了艰苦的研修院生活终于当上检察官了,厚京却急着结了婚。不知道他着急什么,那时连个正儿八经的对象都没有。一点也不像大哥谨慎、爱恨分明的作风,第一次相亲见面后,就马上决定了结婚,让包括黄女士在内的所有家庭成员摸不着头脑。
嫂子彩妍就是厚京第一次相亲的对象,如一朵水仙花般朦胧的脸庞进入了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坐下吃着手指大的一口饭,一看便知是首尔女人。
“总之是要结婚的,只是很快就遇到了喜欢的,她也喜欢我。我再也不想去相亲装着傻笑了。就打算和她结婚了,母亲。”
下着秋雨的一天,大哥带着预备大嫂对母亲说道。
“为什么那么着急?结婚不是那么容易就决定的事情,要两人真的合得来,需要决心共同度过人生酸甜苦辣。真的是你想结婚的人选吗?你真的爱她吗?”
不知道看上她什么了这么急着结婚,实在无法理解的母亲追问了好几遍。
“日久也能生情,母亲。不管遇到哪个女人,我都会努力爱护尊敬的。我赶快成家立业了,母亲也就能少操心,我们一家人也就少些寂寞。我想快点跟彩妍结婚,母亲,赶快要孩子,要很多孩子,让我们的家庭成员多起来。我想生满树木园的孩子。”
那时哥哥是那样回答的。
想想也不是不可理解。自从父亲去世后,大哥一直有要照护一家人的强迫感。想保护好只身一人的母亲,一只腿不方便的弟弟,还有还不懂事的妹妹。
但是,大哥的梦想一个都没有实现。结婚半年突然毫无预告地倒下了,判决结束后突然倒在了法院的停车场里。送进医院被宣判为脑癌,只过了两个月就走了,连自己那么渴望的孩子都没有留下。那时大哥厚京才三十三岁。
接下来的现实是残酷的。丈夫才死了十个月就有了新欢,准备粗暴的夺取丈夫财产的嫂子的真面目,令人气愤却也让人无奈。
正值壮年,却被病魔夺走生命,就已经够委屈的了。这还不够,死后还要受到妻子的背叛,可怜的大哥。被最爱的人背叛是让人心碎的。虽然只一起生活了半年的短暂时间,但两人仍是夫妻,是亲人。一直以为她是精心操持生活的哥哥的好妻子。
连丈夫死后的第一个忌日都不打算祭祀的女人,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爱她?难道那么快就能忘记死去的人吗?
自己的一半死后,爱情就那么容易冷却吗?就像砍掉腐烂的树,夫妻的的姻缘就这样无情地结束吗?
爸爸去世后,妈妈至今都没有忘记他。
世上有大家都公认的父母感情,还有和母亲相反的人情淡薄的人。想到这些,珍京感觉血要倒流。人生就是如此。古话说,勉强自我安慰只令死去的人悲伤,好不容易安抚因受到背叛和深痛的打击而破碎的心,珍京问道。
“怎,怎么能做出那么惨忍的事……?妈妈怎么说?”
“你妈妈啊,简直就是活菩萨。都到了这份儿上了,她能说什么呢?厚京哥死了,就算是没有关系的人了,怎么好再抓着人家不放?都还年轻,怎么好叫人家就做寡妇呢,就答应她了。可心里怎么好受?失去儿子就已经够痛苦、委屈了,媳妇却十个月之后有了新欢。光是这些就很令人伤心了,却不知廉耻地要自己的那份遗产,太让人可气了。”
想着伤心欲绝的母亲,珍京握着手机禁不住泪流,哽咽着询问母亲的身体。
“每晚都去你爸爸和厚京哥的坟头,直到早晨才归家,真的很严重。“
眼泪总是止不住地流下。想着母亲连一句脏话都不能说出来发泄,自己却不能为她做什么,珍京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你哭了?我也想哭啊,珍京。她该有多悲伤、愤怒啊。昨天载京哥和范秀哥又上山把她带下来,问她是不是闷得慌,她总是说没事,你又不在身边。载京哥只要一听到那女人的事就发大火,所以没人敢开口。看载京哥脸色让人更头疼,这可怎么是好啊?珍京,就算你在跟前也不能改变什么,也没有解决方法。我也是心里太乱,不知道怎么是好,才给你打电话,你不要有负担啊,我就是想透透气。你知道就行了,要是你妈妈和载京哥知道我给你打电话的话会不高兴的,你不要说啊,知道没?嗯?”
俗话说,知道了是病,不知道是药,要是不知道该有多好啊。
她也知道秀德姐给她打国际长途的理由,暗示让她暂时回国陪陪妈妈。慢悠悠的声音像是埋怨,像是责备,不由慢慢理解,珍京此时已经决心回国。
哪怕是能够安慰一下患有失眠的孤独妈妈,珍京也能马上游过太平洋。放下努力至今却还是不感兴趣的广告学,立即开始收拾行李。
透过车窗,学校渐渐远去。
珍京再一次回头望着生活了三年的宿舍,心里默默地说着‘再见’。
脑海中浮现着过去享受的自由青春岁月,但是此刻开始打算遗忘。过去的三年比谁都认真生活,比谁都努力,所以不后悔。
‘以后还会有机会来的吧,洛杉矶。’
那时不会再来学习没有兴趣的广告学。
珍京摸着膝盖上放的手提包,里面是在旧金山花展上见到的花艺师安德鲁?彭老师珍贵的名片。
‘这个现在还是个秘密。’
珍京闭紧了扬起的嘴角。
‘首先要过载京哥这关,他一定会在我到达仁川机场时又像托行李一样把我塞上飞机。先过了他这关才能想别的。’
就在珍京想这想那的时侯,的士已经进入机场。
珍京好不容易把三个人大小的行李装上推车,然后费尽地推去办手续。累得要死了,手提包却不听话,总是从肩膀上滑下来。珍京停下来扶起手提包带,用手绢擦了擦汗。
就在那时,经过珍京面前的一个男人走向托运柜台,很显眼。
不是因为他长得帅,珍京看到的只不过是穿着风衣的男人结实的背影。他给了珍京自由、洒脱的感觉。
行李实在是太重了,把它们移到机场内就已经让珍京累得半死。与她不同的是,那个男人却只提着一个小行李箱。个头健壮的一个大男人却只提着个轻箱子,让珍京羡慕不已。他走向柜台,拿到登机牌,径直走向安检口。
“真好,没有行李……”
珍京却要把三年用的所有东西都要带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深叹一口气后,珍京推着行李再次向着托运手续柜台,拿到了登机牌又好不容易拖运了行李。
啊,泡面的味道?
本能是令人害怕的,一上飞机就睡着了,连机内餐也错过,足足饿了十个小时。唤醒饥肠辘辘的肠胃的香气,比生鱼片更诱惑人的香气让珍京不自觉地睁开了眼。这让人欣喜的香气到底是从哪里飘来的呢?珍京取下眼罩来回张望。
哎哟,让人眼前一亮,端着冒着热气的泡面的乘务员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可惜的是,那个泡面不是珍京的,乘务员走向坐在过道另一边的乘客。
商务舱的乘客只有两个人。脱下夹克,穿着翻领衬衣认真盯着笔记本的男人回过头来。
看起来有三十五六岁,像是出差回来的生意人。整齐的短发很端庄,侧脸也很端正。
向着乘务员点头表示谢意后,他打开小桌板,接过了泡面。先是喝了一口汤,拿起筷子毫不犹豫地开始食用泡面。
“一定很好吃。”
最开始珍京只是睡眼惺松瞟了一下,但是不知不觉身子向那个独自吃着泡面的男人的方向倾斜。
泡面就这样,一个人吃的话,周围看着的人都想吃,都想要一口尝尝。飞机上如果能吃到一碗爽辣的泡面,那才是天堂。
啊啊,好想吃,想吃。
禁不住咽了口水。
也许是盯着看得太专注,吃泡面的男人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回了头。两人双眼对视,尴尬的瞬间。珍京赶快擦干嘴角的口水,男人看着她嘻嘻笑了,也不是说给谁听,自言自语道:
“泡面真好吃。”
根本没必要说出来,我也知道飞机上的泡面有多好吃,大叔。
珍京噘着嘴,转向了机窗。感觉自己盯着泡面看实在是太丢人了,咽口水的样子也很伤自尊心。为了掩饰变红的脸,赶快把落到鼻子下面的眼罩又带了起来。
心里虽然想按铃要泡面,但那样未免太明显了,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吃也要等到一个小时后再说。
按着咕噜噜叫的肚子,珍京把毯子拉到胸前,缩到一旁,打算勉强再睡。就在那时,
“乘客。”
珍京微微拉下睡眠眼罩,看到眼前的乘务员。
“给您泡碗面吗?刚才您睡觉错过了机内餐,肚子该饿了。”
这是什么好事?根本没要,泡面却自己来了。珍京不禁笑了起来,赶快大声说“好的”。
呵呵,有人在笑,珍京向旁边看去。
刚才吃完泡面的男人喝着绿茶独自在笑。两人再次对视时,男人笑着点了点头。此时,珍京明白了又向乘务员要了一碗泡面的人是谁,双眼不禁睁大。
知道她想吃泡面要疯了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看着自己送来的泡面,女孩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贤国,深深地低下头表示谢意。
牛仔裤,粉红色春季开胸羊毛衫,扎着俩小辫,戴副眼镜,看起来更加纯真。眼睛瞪得像只梅花鹿,怎么说,就像是养女儿的父亲一样,贤国短暂地沉浸在奇妙的感情里笑着点了点头。
挺可爱的,是高中生吗?学生坐经济舱,看来家里有点钱。
泡面很快来了,看样子不是一般的饿,吃泡面的样子让人不禁流口水。
虽然在吃泡面,但总感觉有视线在注视着她,吃着吃着不觉感到丢人。
慢慢吃,小姐,又不是我泡的面。
为了让姑娘放心吃泡面,贤国再次打开了笔记本,开始装着埋头工作。
做酒店管理这行不知不觉已经十几年,通过人们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他需要什么。在这期间,他所负责的高句丽酒店进入韩国最大的酒店圈,贤国拖着只装有白衬衫的行李箱,从明天凌晨开始就要进入工作狂状态。
为了筹集事业资本,出差,进修,参加展会,访问业内同行的境外新酒店,负责高句丽酒店连锁店财政的他整整一年在外飘荡。他完成了历经五年的境外合作酒店工程,现在在指挥本店改造项目。与此同时,今年末开始要推进西海岸度假村项目。
贤国看着笔记本上连锁店的下半年销售情况,皱起了眉头。因为度假村事业本部迟迟还没有买土地,他的表情更显严肃。
都是干什么吃的?度假村土地问题这么拖拉下去怎么能行。要是消息传出去,土地价格又要升高,费用要是太高,这个项目从开始就有损失,干脆就不要做这个项目了。
他紧锁眉头,脑海中认真地计算着损益,却不知隔着两个座位的珍京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泡面的最后一滴汤都喝完,珍京满足地按铃让乘务员拿走空碗。又好奇又感谢送来泡面的男人,珍京朝他的方向看了看,他正在拿着笔记本认真地工作。
有什么事不顺利吗?他低声嘟囔着什么,生气地翻着笔记本的画面,竖起了八字眉。珍京觉得他一定是个不好惹的上司。
哇,真可怕,表情变得好厉害。
正好无聊,珍京观察着旁边皱着眉头的男人,男人感觉不对回头时,她赶快把眼罩戴上装睡觉。
就这样,两人乘坐的飞机进入了韩国领空。
[各位乘客,大家好!希望您与韩国航空公司度过了愉快的长时间旅行,三十分钟后飞机将降落在仁川机场。]
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的时候,正好机长在广播。穿过黑夜飞跃大海,终于进入了韩国领空,清晨红彤彤的朝阳美丽的印在机窗上。
在狭窄的过道上珍京遇见了那个男人,正在排队的他与珍京擦肩而过进入了厕所。
哇,个子真高,跟载京哥差不多,身材怎么样呢?男人要有巧克力腹肌才够帅气。
在珍京的想象中,这个男人一会儿是活跃在国际社会的地下双重间谍,一会儿是有心灵创伤的孤独的富二代侨胞,一会儿又是等待任命神父的修道士,还准备把他从写小说的知识分子想象成获得奖牌的跆拳道选手。
珍京回到座位拿出了润唇膏,给干枯的嘴唇补完水后又涂了护手霜,从机舱箱中拿出了棉夹克。
三月初,虽说春天已经来了,但首尔还是有些寒冷。
珍京贴在机窗上朝下看,早晨的仁川浅海近得好像用手可以触碰。她感觉到了那个男人回到了座位。
珍京又好奇地轻轻回了头。
男人的头发有些湿,看样子他和珍京一样有在下飞机前洗脸刷牙的习惯。他用手指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头发,从身边的夹克口袋里抽出了近似黑色的领带,翻起衣领系好领带,穿上了黑夹克。
啊,黑西服,正合身!
不用看,珍京确定他的工作就是葬礼规划师。只穿衬衣还是看得过去的,一穿上黑夹克的瞬间,男人立刻变成了十足的阴暗的葬礼规划师。最终珍京的想象以叹息声结束。
‘我还以为是肩负重任的富二代,或者是国际双重间谍呢。本来爱情小说中长那样的男人都是主人公的,什么嘛,就是个葬礼规划师。啊,没意思,一点都不浪漫。
珍京失望地叹了口气,系紧了安全带,呆呆地望着窗外。
贤国发现了偷偷注视着他叹气的珍京。突然间怎么了?牙疼吗?却不知珍京奇怪的想法。
飞机如巨大的鸟一样轻快地在仁川机场着陆。
“听懂我说的没?一出来,就把她手脚绑起来塞到出国口。”
显示板上,捣蛋的惹事鬼乘坐的飞机到达了,在到达处等待珍京的载京对一起来的英才说道。总是被珍京的可爱迷倒的英才信不过,胳膊肘往里拐。
“那也是啊,大哥,这也太过分了。”
抓住坐了十三个小时飞机飞回来的家伙直接送到出国口?小心翼翼看着脸色的英才抗议道。
“除了厚京哥的葬礼,这还是第一次回来。一年了,让她呆几天再走也行啊,她也是心烦意乱才回来的,你这样太无情了。你妈妈虽然没说,但内心也是等了很久的。”
“别心软,你这家伙。学习学得好好的,突然放弃回来,凭什么站她那边?”
大嗓门的载京忽然低下了声音,虽然不见灰堆里火星,但分明挑起了载京难过的心情。
“一天两天,就算珍京做点讨人喜欢的事,我也是人,我也会心软。一直在身边的人忽然离开,有多心痛,多空虚,你还不知道吗?让她回来几天再送走,妈妈会比现在还要痛苦的,老人是受不了的。所以干脆就不要让她回来。”
默默听着的英才深叹了一口气,载京说的话已经足够了,他知道现在心有多乱。他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过去,载京用手推开说道。
“机场禁止吸烟。”
“啊,对啊。”
“所以就按着我说的,抓住她就赶快送走,知道不?她为什么回来,清楚得很……就算她回来也不能解决任何事……又不能改变什么,为什么放弃学业回来?傻瓜一个,有我在,她懂什么?”
就在载京决心看到珍京就马上把她送走的时候,珍京正走在机场的长通道上。因为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乘客先下飞机,珍京和黑西装男人又并肩走着,正好两人走下自动扶梯找行李。
黑西装男人手中就一个行李,当然没有找行李的理由,直接向着到达出口走去。
“再见。”
疯了吧。珍京居然不自禁地大声打了招呼。
突然从身后大声传来招呼声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男人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