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溪闲带着关木琛出了王府。她走的极快,看样子是恼火得很。关木琛跟上去,转头看了看,那秀颜上果然是面无表情的,好歹相处了这么久,这种面无表情就是怒极的表现,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笑着打趣道:“怎么,真生气了?为他还是为我啊?”
莫溪闲停下脚步,大声道:“为我!”
关木琛笑着摇了摇头,道:“走罢,还是小爷我请你喝酒罢。”
二人来到清风楼。一切照旧。
“看来那王爷对你很用心,你嫁给他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关木琛一脸调侃的意味。
“别闹了。你今日又不是没见识到他有多讨厌。况且我并不愿与这些王权富贵扯上关系,我不过是个小民,只想过着舒适安逸的平凡日子。”
莫溪闲说完,继续摇着杯里浮着的那片茉莉花瓣,眼帘低垂,不顾关木琛的话,思绪又开始漂浮。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摸出了那日关木琛所赠的玉佩,递给他。
“这个要还给关大爷,虽然没用上,但还是多谢你。”
“怎么?不打算逃了?”关木琛戏谑地看着她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又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笑脸,道:“你若想逃,只管告诉小爷我。”
莫溪闲又一次被这个大侠感动了,将玉佩放在他手里。
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多谢关大爷,我记住了。对了,学堂的事,叶宬佑已经布置好了场地设施,等明日我再托人找几位好先生,孩子们就可以念书了。”
关木琛眼睛一亮,“哦?你所说的那个出手阔绰的人,就是他?”
“恩。”虽不愿承认,但学堂这件事,叶宬佑还是做的很漂亮的。
“看来传说中的贤王倒并非是浪得虚名,有点思想作为,闲丫头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关木琛又眨眨眼,调侃地说道。
突然被关木琛这样热心地劝自己,莫溪闲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明明刚才还劝她逃呢,这人变得也太快了吧。
白了他一眼,道:“关大爷你这么做墙头草两边倒,真的好么?”
关木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你可知那日要抓你的是些什么人……莫非也是王府的人?”
莫溪闲苦笑着摇摇头,“不是,那可是宫里的人。”
关木琛好似突然悟出了什么,点头道:“难怪我什么都没查到……”
知道关木琛一定又为自己做了许多事,莫溪闲十分感激,端起酒杯,道:“关大爷的大恩大德……”
关木琛端起酒杯和她相碰,笑呵呵地打断她,道:“喝吧。”
二人直喝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
小喝了两杯酒的莫溪闲拒绝了关木琛的相送,关木琛知道从他们出王府那会,就有人一直跟着他们。那王爷的家教还真是严,算了,自己还是莫要多事了,再闹下去,这丫头又不高兴了。遂自觉地离开了。
和关木琛分别后,莫溪闲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夕阳的余晖红透了整座龙吟城。站在城北较高的望月桥上,看着长街两边的灯笼逐一点亮,熙攘的人群里缭绕着琴瑟玉歌,暖风细语在耳边呢喃,好一片繁华盛世。
远处酒家的灯笼下,亦立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见她时时抬眼张望,像是在等人。这应该是个温暖的故事,莫溪闲心里想。
桥下的花舫里传出幽幽琵琶声,轻拢慢捻抹复挑,弦弦掩抑声声思。暖风拂过面颊,酒力微醒。
却见那灯下的女子忽地目光定格,而后浅笑嫣然,直至一青衣少年走近。
果然是个温暖而美丽的故事。莫溪闲不觉扬起嘴角。此时若有一少年也含笑而来,她必然也浅笑回应,好应了这美景。
潇潇弱水,暖风细细,玉桥静立,桥上女子凭栏浅笑,倒影迷离,宛如绝世丹青,缥缈诗意。
骤雨忽至。桥面上,她闭目仰天而立。任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流进心里。
“爷。”一柄伞递过来。
撑开伞,疾步而去。
忽觉落在脸上的雨停了,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柄画有墨色山水的油纸伞,撑伞的,正是面若芙蕖的叶宬佑。
只见他一手撑伞,一手抬起,用干净的衣袖拭去莫溪闲脸上的雨水。而他此刻发间的水滴正顺着俊逸的眉眼滑落。
四目相对,一双深情,一双笑意。
“你怎么来了?”被酒精麻木了神经的她,浅笑嫣然。
“这么晚了,怕你迷路了。”
叶宬佑知道今日自己因为一时之气惹了她不开心,心中有些愧疚。
她依旧笑着,喊道:“叶宬佑......”
他一把牵起她的手,觉着有些冰凉,便紧握着那只似水柔荑,想把手心的温度传给她。
“我陪闲儿一起站着可好。”语气平实,并不像是问句,不需要回答。
很是他说话的语气,她想。
“叶宬佑......”
“以后,都让我和闲儿一起可好,无论站在哪里。”他总是喜欢这样打断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二人相视而立,距离那么小,心那么近。
“那站得累了呢?”她吐着酒气,呵到他的鼻尖。
他拉起握着她的那只手,把伞柄握进她手里,然后两手一张将她拦腰抱起。
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莫溪闲心跳猛地漏了一长拍。
夜幕微浓,雨帘厚重,噼里啪啦的雨声隔离了伞外的世界。只剩下她的心跳,他的笑意,恍如创世之初那炸裂的天地间悬浮的红尘,软软绵绵地落在了某处。
见她一时神情呆滞,叶宬佑满意地笑了,开口道:“晚了,回家了。”
“叶宬佑你......”
“你喝酒了。”
“......是。可是你......”
“你喝酒了。”
“......但是.....”
“你喝酒了。”
“......”
还在角落躲雨的灵越,看着眼前的两人在雨中渐行渐远,眼神里也多了一分笑意,看来,主子这伞送得恰到好处。没白费自己跑这一趟去街角买伞来。
因为下着大雨,路上行人不多。叶宬佑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在大雨中走着,脚步坚实而轻缓,踩过路面的雨水,仿若一朵一朵的莲花开在水中,水纹荡漾。耳畔是雨水打在伞上的响声,奏如曲调。她酒意朦胧,慢慢靠在了他的肩头,握着伞的手也渐渐松弛。
家仆开了门,老管家一看门外王爷怀抱着夫人,夫人闭目垂头,二人皆是浑身湿透,吓得他赶紧将二人送进府,又忙叫人请了大夫过来。看王爷此时面上并无太多表情,老管家心念道,这夫人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了,惹得王爷不高兴了。他可得小心点,以后要多用点心伺候这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