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宬佑走后,莫溪闲把露则扶到睡榻上躺着,按叶宬佑的话,她半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之所以没让叶宬佑走时解开她的穴道,是怕她醒来万一惊呼,引来麻烦,还是等叶宬佑走了,让她慢慢苏醒好了。
想起叶宬佑最后的那个表情,和那略显幼稚的一句话,她不禁莞尔,他用略带孩子气的幽怨的眼神看着她,留下一句“我不会放手的。”,傲气地转身离去。
可能是自己历经了两世,如今再看这一世的人,总觉得他们在某个程度上都略显幼稚,叶宬佑,裳书漓,都是幼稚鬼。
露则一醒来,果然如莫溪闲预期的那样大叫了一声从床上跃起,莫溪闲赶忙上前安慰她,“怎么了丫头?做恶梦了?”
露则被坐在桌案前的莫溪闲叫回神,有些惊异自己这是怎么了。
“姑娘,方才不是有人……”
莫溪闲呵呵一笑,柔声道:“哪有什么人,你莫不是这几日太累,睡昏了,做梦呢?”
露则只觉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见姑娘此刻正好好地坐在这里,不像是发生过什么,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累了?摇摇头,一脸无解。
莫溪闲就那样坐在桌前看着烛火兹兹地冒着细烟,燃了半宿,也没有见裳书漓传召自己。书漓真的这么忙?不行,她等不及要见他。
出了营帐,问了门口巡视的士兵王上的营帐在何处?
士兵有些惊异,这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一想,若是王上的女人,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乖乖带着莫溪闲到了王上的营帐外。
那士兵手指着这营帐,低声对莫溪闲道:“王上就在里面,此刻怕还在与几位将军议事,姑娘恐不便进去。”
莫溪闲点点头,礼貌地回以一笑,“多谢你,我在此等候便是。”
那士兵见这姑娘还挺有礼数,心里对她生了几丝好感,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劝说道:“姑娘不必客气。王上与将军议事每每都很晚,姑娘等一会,若是无音,就回去罢。”
说完那士兵又继续巡逻去了。
莫溪闲静静地站在营帐外,正月的寒风十分刺骨,尤其入夜后的山风,凉透心络,后悔出来时太着急,没带着披风。抱着肩站着,想着待会儿见到裳书漓,该如何开口,从何处说起。他若是知道裳流风的计划,定会心寒万分,自己珍视的兄弟,却如此算计着自己。书漓曾说过,等这一切结束了,他会把王位让给裳流风,他如此念及的兄弟,谁想却是要他死。
终于营帐内走出了三个身着戎装盔甲的男子,个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样子,想是西夷的几位将军罢。瞧见那几人都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避开那几人的视线。
几人出了营帐,见外面站了一个女子,皆是满面惊异,随后想到今日听到来人通报的事,继而了然,这女子定是四皇子送来的。只是不想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等着王上,四皇子调教的可真好啊。
前面两人偷偷一笑,不再理会,径直走了。唯独第三人停住了脚步,愕然地叫了句:“清音姑娘……”
莫溪闲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抬头望去,颇为吃惊。此人正是在伶音坊相识的那个布衣将士,章远山。
章远山此刻一身玄甲更显他的强壮威猛,气势逼人。他同样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莫溪闲。
莫溪闲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故人,那裳流风居然听了自己的话,去找了他。不想裳流风还是个惜才之人。笑着走上前道:“章将军果然是军中之人,这一身戎装比那一身布衣要合身的多。”
章远山爽朗一笑,“说起来,还要多谢姑娘吉言,章某不敢忘记姑娘当日之话。”
莫溪闲也悠然笑道:“章将军客气。我不过一介女流,说的也不过是肤浅之见,一切还是靠将军自己。将军是有才之人,理应受到赏识。”
章远山想到了什么,有些惋惜之色,道:“姑娘怎会来军中……”
莫溪闲点了点头,坦荡地笑道:“我现下有事要见王上,顾不得和将军细说,明日得空我再去与将军详谈。”
章远山点点头,抱拳道:“好,如此,章某先告辞了。”
“恩。”目送章远山离去,莫溪闲这才走到营帐门帘处,抬手想要敲门,却发现无处落手,暗暗嘲笑了自己一番,深吸了一口气,掀帘而入。
听到动静,桌案上的人瞬间抬头,右手已握住了桌旁放着的长剑,看清门口的人时,才松下了肩膀,惊异道:“闲儿怎会在此处?为何不在宫中呆着?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露则呢?”
莫溪闲被这一长串的问题问得发蒙,撇了撇嘴,向桌案走去,无奈道:“书漓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回答哪一个?”
裳书漓也起身迎过来。目光迅速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切安好,才又柔声道:“出什么事了吗?”
莫溪闲脸色也凝肃下来,用她一贯平静的语调道:“确是有不得不告诉你的事。我才来了。”
裳书漓见莫溪闲严肃的表情,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冷峻下来,拉起莫溪闲的手,皱了皱眉,“手怎地这样凉?穿这么少的衣裳就出来,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走到桌案前,把莫溪闲按到靠近火盆的矮凳上,又拿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自己才在一旁坐下,认真地盯着她的脸,严肃道:“怎么了闲儿?”
“裳流风,要你死。”
莫溪闲毫不犹豫地把徘徊在心口这些天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心中的憋闷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凝重了些。裳书漓此刻脸上露出的轻笑让她不安。
莫溪闲不顾他的反应,有些焦急地加快了语速,“书漓,是真的。这一切都是裳流风的计划。他假意受伤,让你到前线,就是为了借北炎之手杀你。与北炎勾结的人不是裳曈雪,他不过裳流风的一颗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裳流风。他部署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王位,然而却被突然出现的你夺了去,他不甘心。所以才……”
裳书漓静静地看着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闲儿,原来你是如此地在意我。原来你这么怕我遇险。
裳书漓越是平静的满眼笑意,莫溪闲越是焦急的不着南北,“书漓,你以为我在说笑吗?你竟不信我吗?”
裳书漓只眼带笑意地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焦灼急躁的女子。
她又深深叹一口气,道:“书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裳虹衣亲口告诉我的。”
裳书漓弯起好看的唇线,淡然道:“虹衣为何不亲自来告诉我?”
这个问题,莫溪闲也问过裳虹衣,“她说她被你禁闭在宫中,不能出门……”
“我人都已不在宫中,还有谁能禁闭的了她?”裳书漓抬手覆上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似方才那样冰凉了。
“……”
裳书漓的话让莫溪闲脑中一片哗然……这么说……她是又中计了……又一次不着痕迹地中了裳虹衣他们的计……他们不过是想让她跟随书漓来到前线……难怪裳流风会二话不说地送她来见书漓……可他们又是为了什么?把自己送到前线来,又是为了什么?莫溪闲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了这些古人了,原来自己才是最幼稚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