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书漓看着莫溪闲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紧抿的唇角显出让人心疼的苍白,忍不住抓起她的手,紧紧握着。慢声细语道:“闲儿无须为我担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要闲儿好好的,能够安心过你喜欢的生活就好。”
可是书漓……你这样,让我如何能够安心……莫溪闲心里又是焦急又是难过,她知道裳书漓这么做是要为自己报仇,可是书漓,我不要你把自己的人生都赌在我身上啊,带着哭腔哀求道:“书漓,不要打了,放手罢好不好。不要再打了,不要再伤人伤己,我不要你为我报仇,那些仇不报也罢。你把王位让给裳流风罢,你不是说过,等一切结束,你会把王位让给他吗?现在就让给他罢,不要再这样执着了……”两行清泪顺着冰凉的面颊滑落,“我多想你还是朝闻书院的那个书漓先生……”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裳书漓的手上,灼伤了他的皮肉,通过肌肤的纹理渗入骨血,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裳书漓嘴角绽开一朵温暖的笑,“真好,闲儿还记得卫书漓,我只愿闲儿记着他,忘记现在的我。闲儿等我,待这一切结束,我定会脱下衮服,做回卫书漓。”
“书漓……你还是不肯放下吗……你还是不肯信我吗?如此前后受敌,身陷囹圄,你要我如何信你能全身而退……”莫溪闲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帮他?
裳书漓起身,拉起莫溪闲,又理了理她身上的披风,系上锦带,语调十分轻松,“闲儿该休息了,我还要忙一会,你在此处定睡不好,回去休息罢,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宫。这沙场不是闲儿该来的地方。”
莫溪闲反手也抓住了裳书漓的衣袖,哀求道:“书漓,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这也不是书漓该在的地方……”
“乖闲儿,听我的。快回去睡罢。”裳书漓不再啰嗦,也不想再看她的眼泪,女人的眼泪总能打碎男人所有的意志,再这样下去,裳书漓真怕自己会答应她。拉着莫溪闲出了营帐,执意送她回去。
月明星稀,气温又下降了几度,山风吹得人脊柱都在颤抖,脑子却似乎清醒了许多。
裳书漓侧头看了看她平静的脸,握紧了她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又在生气了。而此刻他能安安静静地牵着她,走在这宁静的月夜中,心里也安慰不少,好想就这么牵着她,一直走下去。虹衣让闲儿来,一定不是无缘无故,他必须派人去查清楚,一切关于她的事,他都必须彻查清楚,绝不能容忍她再有任何闪失。
直走到莫溪闲休息的营帐外,裳书漓才松开手,“闲儿快休息罢。”
莫溪闲此刻心中满是烦闷焦躁,无奈到几近绝望。这样执着的裳书漓让她抓狂,默默地掀帘准备进去,刚刚被松开的手忽地又被抓住了,听到身后裳书漓柔声叫她,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这才停住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去。
裳书漓一松开手就开始后悔,好似她这一走,就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又上前抓住她,轻启唇角,柔情似水道:“若我不为王,闲儿可愿嫁我?”
莫溪闲怔住了,她要嫁给他吗?若是裳书漓愿意跟她走,若是能将他拉回活路,她愿意。只要能挽回他的心意,她愿意。急急地道:“愿意,我愿意。书漓跟我走吧。我愿意嫁你。”
裳书漓笑了,那笑容温暖如春,一如初见。即使他看见了她的那一瞬犹豫,但他还是很高兴听到她说愿意,即使是善意的欺骗,他也愿意听。
“好,待我脱下衮服,闲儿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他是在逗她吗?瞬间情绪又跌落谷底的莫溪闲开始失声哭了起来,恨恨地叫道:“裳书漓,你不能这样……我要你现在就跟我走……你不能这样……”
一看又把她惹哭了,裳书漓皱着眉,轻叹一句:“唉!不哭了。怎地我总是惹你哭了呢?快不哭了。外面冷,快些进去。”说罢掀开门帘,将莫溪闲轻轻推送进去。放下门帘,缓步离去。
莫溪闲被硬生生推进营帐内,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滴落在脚边,迅速地渗进泥土里,未做片刻停留。
帐内站着的人,垂着的手臂握紧了双拳,挺秀的身形有些颤抖,眉间皱成了川字,眼底是复杂的几种神色交错在一起。本来放不下她一人在这里,他又折回来找她,她已不在,等了许久,却等来了这一幕。方才帐外的对话让他愤怒,原来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同时又对自己极度懊悔,为何自己当初没有抛下一切去救她,如果那日是他亲自去了,她就不会被别人夺走。可看她此时失声恸哭的样子他又心疼不已,他还从未见她为谁哭成这样,书漓,你赢了。
强忍着胸腔随时都能喷薄而出的情绪,走上前去抬手用干净的衣袖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莫溪闲并未看清眼前的人,泪水阻挡了她的视线,然而只看一眼那身影,她就知道是叶宬佑。叶宬佑走近她,她突然很想伸手去抱抱他。手指才动了动,还未来得及抬起,叶宬佑的一句话,让她瞬间万念俱灰,手指发颤,紧紧握起。
“所以,你才不愿意跟我走。”
他毫无感情地一句话,让她失去了一切,甚至失去了哭的勇气。她低下头,用力咬住下唇,逼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眼泪终于决堤了。
叶宬佑见状,收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地看她渐渐蹲下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看她用手捂住口,把脸埋在膝盖上,听不到她的哭声,可他知道她哭得有多用力。想要伸手去抱住她,却又没有了勇气。
刚才那一句话好似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裂缝。他提着一股气,快步走出了营帐。
听到离去的脚步,地上的人哭得更加放肆。叶宬佑走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陷入这种怪圈。为什么她不能好好地爱一人,平平凡凡地活下去,为什么她连和他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叶宬佑气势汹汹地冲进营帐,对里面站着沉思的裳书漓抬手就是一拳,大喝一声:“你若真心喜欢她,就该好好对她,怎能让她为你如此伤心。”
裳书漓也不躲闪,这一拳,他愿意受,他知道叶宬佑一定会追来。方才送莫溪闲回去的时候,他察觉到营帐内熟悉的气息,才故意问了一句,让帐里的人听清楚,他也知道莫溪闲一定不会拒绝自己,他太了解她的脾性,她对别人都太善意,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拒绝他呢。
裳书漓看着叶宬佑那张气愤的脸,呵呵一笑,“看来,是我赢了呢。”
叶宬佑紧握着拳头,忍着没有挥出,哼了一声,奋力一甩衣袖,飞身出了营帐。提着气,飞离了数里,终于停在荒野的树枝上倚靠了会,寒风渐渐吹散了他心中的火,回想起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又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