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书漓离开的时候,居然也没有让她去送他。他是怕看见她的眼泪了罢。什么时候起,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牵绊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对这个世界感情用事,越来越不能理智地对待周围的人和事。感性是一截任人宰割地细弱长颈,但凡一露出来,就很容易被别人抹杀了,容不得一丝挣扎。莫溪闲,那个理性淡然好似看得透一切的你,在哪里?
裳书漓亲自上阵去与北炎对战,他又能有几分胜算?他一定是清楚的罢。北炎还有战争利器——火药,光是这一项,就足以湮没西夷的一切。书漓,不过要杀一个二王爷,你又何苦要西夷的百姓与你一起赌上性命。
“姑娘,公主派人来传话了。”露则敲着门喊道。
裳虹衣?她又想做什么?莫溪闲收拾好情绪,应声道:“进来罢。”
那传话的宫人进来行礼道:“给姑娘请安。公主让奴才来转告姑娘,说是时鲜草开花了,请姑娘去一同赏乐。”
时鲜草?这明明是她们二人之前为引裳曈雪时的一个把戏,以赏玩时鲜草为借口,在一起密谋大计,今日,她怎么又提起这个?裳虹衣,你为何不亲自来跟我说。想了想,莫溪闲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她如今这般奇怪的言行,定是有事。
“既然公主有话,我便随你去罢。”
“姑娘……”露则有些为难地看着莫溪闲。王上走的时候可吩咐了,要她看好闲姑娘。最好连回雪阁也别出。可这是公主来请的……自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了。
莫溪闲看到露则脸上为难的表情,知道定是书漓嘱咐她什么了。可堂堂公主找她,她怎能不给公主面子。经过露则身边时,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走吧,去去就回。”
见到裳虹衣时,莫溪闲还是有些惊讶。这公主的脸色十分难看,愁云密布,目光忧郁,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光彩熠熠的公主。
“公主找我有事?”莫溪闲斜挑了眉,疑惑道。
裳虹衣拉着她的手,一脸焦急地低声道,“我求你,去劝劝皇兄,不要去前线。他不能去。”
莫溪闲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凝色道:“裳虹衣,到底怎么了?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有什么事你不能自己去跟你皇兄说,为何要我来帮你转达?”
裳虹衣红了眼眶,解释道:“上次你被裳曈雪抓走后,我就被皇兄禁足了。现在这门我一步都出不了,否则我定然不会再麻烦你。事情真的很紧急,你一定要拦住皇兄,不能让他去……”
“裳虹衣!”莫溪闲有些生气地打断她,事到如今她还有事瞒着不肯说,“我为何要信你?况且,书漓一早已经走了。”
裳虹衣一听更急了,“什么……皇兄他……不行,你去拦住他罢……”
莫溪闲抽出被她抓的死紧的手,肃声道,“裳虹衣,我再说一遍,你最好今天把话说清楚,我再想怎么帮你。”
“我……他们……”裳虹衣像是被逼急了,有些语无伦次,“皇兄有危险,我哥哥要他死……”
“什么?”莫溪闲着实还是被吓到了,“裳流风要杀裳书漓?呵……你们果然有问题。”
裳虹衣此时也是一脸惊讶,莫溪闲居然早就已经看穿了他们?
“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莫溪闲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被裳曈雪抓走那时起我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设下的圈套。你们用计让我被抓,不过是想找个理由除掉裳曈雪。裳曈雪虽然心狠手辣,但比起这王权世界,他似乎对他的世界更感兴趣。纵使他有野心,也不过是被人巧名利用的野心罢了。”
莫溪闲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盯着上虹衣的脸,慢声问道:“你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皇兄?还是王权?”
她此番话一出,就见那裳虹衣一脸惊异、为难、内疚的表情,果然被她猜中了。她摆出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静静地看着裳虹衣。
裳虹衣内心挣扎了几番,才缓声道来,“原本这事和皇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哥哥只要除掉了那群佞臣,再收拾了裳曈雪,王权,本就该是哥哥的囊中之物,可是……可是,皇兄却突然回来了。失踪了那么久的太子回来了,理所当然地登上帝位,哥哥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怎么可能。这些年,裳曈雪都只不过是哥哥的垫脚石,一个失踪许久的皇兄却突然夺走了我哥哥的一切……怎么可能。”
“裳曈雪,他好像并不会听从于谁。”莫溪闲问道。
“你说的不错,裳曈雪他太自负,太骄傲,他的世界容不得别人参与,只除了一个人,我哥哥。因为母妃早逝,我和哥哥起小就是由裳曈雪的母妃抚养,一同长大的孩子,总会有些高低比较。裳曈雪的母妃并不喜欢他,因为看不惯他从小就那么阴郁孤僻的样子,反倒是更喜欢我哥哥这样活泼可爱礼貌谦逊的孩子。所以裳曈雪什么都要和哥哥比,凡是哥哥做的,他都要去做,凡是哥哥有的,他都要有。正是因为如此,哥哥才得以轻易地利用他,去和北炎交涉,利用北炎来整顿西夷的朝纲,为自己铺路。裳曈雪,不过一直被蒙在鼓里,为哥哥做事罢了。真正的实权,一直都在我哥哥手里。”裳虹衣说着说着,原本傲娇的气质又出来了。
莫溪闲回想了一下,道:“所以那个镇关将军刘宏烈,是裳流风的人,所以你才会出现在军营里?!”
裳虹衣点头,“是。可是没想到会遇见你。”
莫溪闲有些自嘲道:“我搅乱了你们的局,你为何不杀我?”
裳虹衣忽地目光也柔和了下来,有些难堪,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莫溪闲笑了笑,“……多谢你。”
裳虹衣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接着道:“因为皇兄回来了,所以哥哥不得不更加低调做事,掩人耳目。为了不被皇兄发现,我哥哥只能杀了刘宏烈,和他的一些部将……本来刘宏烈也不必死,可谁叫他不识好歹,去招惹了你,皇兄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放过他。”
裳虹衣说着说着就露出一副女人极度嫉妒之后的颓然失意,停顿了几秒,接着道,“裳曈雪也留不得,那些证据真的找出来,对我哥哥没有好处。是我哥哥把裳曈雪喜好音律的事情告诉了北炎的二王爷,所以二王爷才会投其所好送来了各种名贵的乐器,来换得与裳曈雪的合作。若是追查到二王爷那里,难保哥哥不会被牵连进来。”
“在北炎皇宫里,你真的没有找到那个奸细?”她明明看见裳虹衣与一个宫女残杀了一个女子,若不是奸细,那么她们杀害的又是谁?
裳虹衣一双含水杏目明了又暗,吞吐道,“找到了。她是哥哥派的奸细……只可惜,那女子为了一个北炎的男人,背弃了我哥哥。所以,哥哥要我去杀了她。”
“她为了一个北炎的男人……可是北炎的五王爷?”莫溪闲想起那日在后花园的一角看见的那一幕,尝试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