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夷四皇子带兵进攻北炎,双方在靠近巍山的旭州城外交战。这旭州城本就是由五王爷叶启辰驻守,这一场进攻自然由他来迎战。
旭州城外通往西夷的那一条峡谷自然就成了两国交锋的必争之地。裳流风显然不是身经百战的叶启辰的对手。且一直繁荣昌盛的北炎本就比内乱不止的西夷国力雄厚,无论兵力财力,西夷都不敌北炎。战败是不言而喻的。
不肖半月,前线就传来恶报,四皇子裳流风在大战中身负重伤,现今情况危急。四皇子现在被迫退回长善城养伤。
裳书漓搁下手中的战报,明眸如隼,他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他也早已准备好,亲手了结所有事。
已经岁暮年关,可西夷国中却无半点喜庆之色。战火纷飞,征粮征夫,百姓苦不堪言。战火连年,所以连节庆也都取消,这一年终了却不能阖家团聚,为这一年的喜怒哀乐做个总结,更不敢对来年有所期盼。这一年好似永无尽头,连带着战争的苦痛,看不见尽头。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除夕了吧。莫溪闲坐在屋内,抱着茶杯,思绪沉浸在这一杯浓郁的热茶中。
自己穿来的这三年,就好似小说情节一样曲动波折。发生了太多事,遇见了太多人,那些情节全部涌出脑海,在记忆里纷飞凌乱。就好似一场梦一样,她多想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躺着家中的床上,床边的手机里还在流淌着缓慢的音律。她太累了,真想把脑袋敲开,扔进这腊月的江水中去洗洗,再好好晾晒一番。
“姑娘……姑娘……”
露则的声音将莫溪闲从思绪中拖拽回来。
“怎么了?”莫溪闲回了神,看着站在面前喜笑颜开的露则,有些吃惊地问道。
露则指了指外间,垂首道:“王上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给姑娘,说是岁暮之礼。”
莫溪闲好奇地起身去外间一看,那桌子上放了两架琴。正是沁雪和声渡。
心中瞬间涌起了一卷大浪,裳曈雪的东西!书漓,你没有毁掉他的一切的吗?
声渡在此,那么那个女子呢?
抬头问送琴的宫人,“那楼里的女子呢?”
宫人躬身回首,恭敬道:“姑娘,王上只吩咐奴才把东西送来,其他的奴才并不知。”
“姑娘,要不待会儿王上来用膳的时候,姑娘问问王上吧。”露则见莫溪闲一脸紧张的神色,劝慰道。
“闲儿要问我什么?”从门外正迈步进来的裳书漓闻声开口问道。
“参见王上!”宫人和露则见到来人,急忙跪下行礼。
裳书漓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二人默默地退下。
莫溪闲正色道:“我想问书漓,那楼中的女子呢?”
裳书漓眼帘低垂思索了一下,问道:“弹琴的?”
“恩。”莫溪闲有些急切地点点头。
“听四弟说,这声渡琴是一个女子说要给你的,她说……你配得上弹它,而这沁雪琴,她说本就是你的。那个女子……好像走了……”裳书漓慢声细语地回答道,眼睛却在面前的女子脸上流连,想找到一些答案。
裳书漓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关心一个裳曈雪府中的女子,那女子莫非与她有什么关系?若真是这样,他就更不能告诉她,那个女子把琴交给四弟之后,就跳楼身亡了。
听到那女子走了的消息,莫溪闲心中稍觉安慰,她能离开那里也好,抛开声渡,抛开裳曈雪,从此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对她来说,实属幸事。
裳书漓看着莫溪闲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闲儿认识那女子?”
莫溪闲摇摇头,浅笑道:“不过萍水相逢。”
“是知音难觅吗?”裳书漓语气中有些责怪,有些嫉妒,有些怀念。
莫溪闲被这一问难住,知音,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称得上知音。似卫书漓那样的人,又有几人。
喃喃道:“怕是此生,很难再遇见第二个书漓这样的知音了。”
裳书漓听在耳中,喜在心里。闲儿,你心中果真还是有我的。
“多谢闲儿还记得书漓。”
“我又怎会忘了书漓。”想起西苑的那一段时光,她嘴角含笑。不是说过书漓与我,就像伯牙与子期,此生不可多得的知音,又怎能忘记。
裳书漓眼帘低垂,长密的睫毛遮住了瞳仁的颜色,唇边也绽放了一朵笑容,“若是可以,真想闲儿永远不要忘了我。”
“书漓这是什么话,不是每日都见呢,哪里忘的了。”莫溪闲口中虽这么说,但心中已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若是不能见呢?会不会忘记?”裳书漓睁大眼睛,抬起上翘的睫毛,露出好看的瞳仁,直直地盯着她的脸,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不会。”莫溪闲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爽快的回答像是一颗定心丸,安定了一颗漂浮不定,百般不安的心。“呵……有闲儿这句话就足够了。”
裳书漓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明日我便要去前线了。”
果然!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
总是在这种万家团聚的日子,要她承受分离。她知是拦不住他,就像当初拦不住那个人一样。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道:
“书漓……可不可以……”
“这琴闲儿可喜欢?”他又一次打断了她。
呵……书漓,你就这么怕回答我的问题。她点点头,强颜笑道,“喜欢。”
“我想今晚听闲儿弹琴可好?”裳书漓眨了眨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用了他曾经极其纯真的表情。
她张了张口,慢慢吐出一个字:“……好。”
裳书漓笑意盈盈,满目柔情,不想听她口中说出挽留的话,因为他不忍心拒绝。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晚饭后,莫溪闲落座,再一次抚上了那千寒丝弦,指尖的凉意深透入心。为何人总要把自己逼上不能再面对自己,不能再回头的那条路上。明知前方布满荆棘,明知自己并不能全身而退,却还是要义无返顾地向前走。即使离会越来越远,即使此生可能再也不见,依旧义无返顾。
不知不觉眼泪从面颊滑落,滴在清弦上,碎成许多瓣。热泪在寒弦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凉了下来,被冻结成了冰花。
一个身影压了下来,屈身蹲跪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抚上她的面颊,指腹温热而柔软,轻轻拭去泪痕,一点一点,细致入微。
“傻闲儿,怎地哭起来了。像个孩子一样……放心,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好了要带你归隐山水的。”裳书漓边擦拭着她的脸,边柔声安慰着。
莫溪闲不顾脸上还在不断流淌闪烁的泪花,弯起嘴角就是一个美丽的笑容。
“果然还是爱听闲儿的琴声。若是以后都听不见,岂不是会很寂寞……”裳书漓的声音越是温柔,就越显得寂寞。
莫溪闲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溢出眼眶,明知这样,明明你心中也不愿,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她越想越恼火,生气地大叫了一句,“卫书漓!”
“呵……我竟差点忘了,怎么会听不到呢。”裳书漓继续说着,好似自言自语。
“闲儿可是答应过,你若弹琴,必与我听。是我多虑了……”裳书漓换了干净的衣袖,笑着给她擦脸。
“闲儿要记着我的名字……要记得卫书漓……莫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