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今日出来前,裳虹衣还信誓旦旦地说,时机差不多,他也该来了。还不是无人。莫溪闲对这个三皇子不了解,也极少听这些人说起他。连裳虹衣也很少说他的事。无论她怎么问,裳虹衣只道是:不甚清楚。莫溪闲不解,对于你们的敌人,为何不甚清楚?
她这边弹完了两曲,不顾台下人的相邀,那边就径直上了二楼。
不一会就又有人敲门。
“姑娘,有位大官人想邀姑娘一起喝茶。”莲娘的甜腻声足以见得门外的官人又给了她不少几张银票。
等不来要等的人,每日闲杂人等倒是不少。莫溪闲也已经习惯了。淡淡地应了一句。就听推门声。
随即走进来的人,让莫溪闲楞了个神。裳流风。
裳流风藏蓝的长袍十分低调,墨眉如峰,凤眼依旧清明。笑起来,有些裳书漓的清美。
“清音姑娘,好久未见了。”他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礼貌地道。
莫溪闲想起上次他默不作声地在台下出千两银子买她一曲的事,浅笑道:“却是许久未见了。上一次公子不过听了一曲就匆匆离去了,清音还未来得及谢公子知遇之恩。”
裳流风笑了笑,停住脚步,看着莫溪闲意味深长地道一句,“我来是想告诉姑娘,姑娘所等的,马上就要来了。”
莫溪闲来了精神,有些激动地问道:“哦?公子见到他了?”
“他从不会轻易出现,倒是看见他的散人队这两日在伶音坊附近晃悠。”见莫溪闲脸上的不解,裳流风接着道,“裳曈雪这个人,很少抛头露面,他生性乖戾孤僻,做事凶狠残暴,却唯独有一颗追求高雅典艺的心,他手下有一支散人队,专门帮他搜罗世间的艺人,但凡有琴瑟曲艺超群的传言,他的散人队定会查探张罗,为他收归府中。所以,那只散人队来了,姑娘入府的日子不远了。只是……姑娘此番可准备好了?”
还有什么好准备的,生或死?莫溪闲无奈一笑,“准备这个词太长,不适合我。只求能快点拿到那东西。”
裳流风低头轻叹,“虹衣这般做,我着实是不同意的。让姑娘涉入这等危险之中,若是大哥知道了,定不会饶了她。”
莫溪闲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无妨,这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我。”
裳流风一脸可惜的表情,让莫溪闲看得十分难受,好似自己这一去就真的无回一样。
“对了,我也有一事要跟公子说。”
“姑娘请讲。”
“有个叫章远山的将士,公子若是需要人,可以寻他去。”
“他是?”裳流风眉头一挑。
莫溪闲微微一笑,推荐道:“一个报国无门的忠义之士。”
裳流风高兴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多谢姑娘。”
二人正说着话,又传来敲门声。
莲娘唉声叹气,十分不情愿地喊道:“姑娘,这……唉,清音姑娘,三皇子有请姑娘……”
该来的,终于来了。
裳流风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金铸兽柄的匕首交给莫溪闲,轻声道:“一切小心。”
莫溪闲赶忙收起匕首,道了句多谢。昂首挺胸,信步走了出去。
门外除了一脸不悦的莲娘还有两个着灰色长袍的人。那两人盯着莫溪闲上下打量了几番,其中一人拱手道,“我家三皇子听闻姑娘琴艺了得,想请姑娘过府一叙。姑娘准备好了,就请随我们走吧。”
莲娘皱着眉眼,嫌弃地看着那两个人,又拉拉莫溪闲的衣衫,委屈道:“姑娘,你看这......”
“莲娘放心,不过是去弹琴罢了。”又对那两个人道,“无须准备。走罢。”
几人走了之后,莲娘又摇身进了里间,对屋内还坐着喝茶的人道:“四爷,您看这事儿闹的……真不是我……”能从四皇子手中抢人走的,也只有三皇子了。
“无事,我知道了。你且去罢。”裳流风云淡风轻地吐了一句,又继续品茶了。我不来,你不来。三哥,你这样,无非是自己和自己较劲罢了。
这三皇子的府邸让莫溪闲惊诧无比,府内的水榭亭台,叠石竹山,回廊木纹极都极其考究,随意一处皆是美景。小厮领着莫溪闲到了前厅处。
“请姑娘暂且在此等候。”小厮说完就扔下她一人走了。
莫溪闲独自走了进去,细细打量着这雍容雅致的大厅。
廊檐窗棂上皆有囚牛张口的各式微雕花纹,屋内极其宽敞,长宽八米有余,芙蕖暗花的棉丝地毯工艺极其精湛,上面的图案惟妙惟肖,人走进去仿若走在了花池之上,陈列摆设更是精绝,赏物架上摆着许多奇珍异宝,桌椅皆是镂空雕刻的金丝楠木质地,式样十分雅致。
心中不由暗叹这三皇子果然是受艺术熏染颇深,爱美如命的人。
“转过来,让本殿下看看。”
身后突兀的一个声音,惊醒了正在这满屋子工艺中流连的女子。那声音清冽如三月的雪水,润泽而充满凉意。西夷的三皇子?
莫溪闲好奇地转过身,目光瞬间锁定在了一个灵身上,她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他。肤白身瘦,是那种月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的那种通透洁白,肌肤通透,因而精绝的五官立体在其上,又像是浮在了近乎透明的冰雪之上。及腰墨发随意地披在肩头,长衫宽大而飘逸,一双桃花眼迷离朦胧,瞳仁中好似散着幽蓝的清光,淡眉薄唇,嘴角平直,有些懒意,好似从一尊极其精美的工艺品中生出来的灵,唯美的灵。若书漓是谪仙,那他便是这艺界的灵。
莫溪闲难以理解,这种多看他两眼都会觉得是一种亵渎的人,便是那凶狠手辣乖张暴戾的西夷三皇子?
“还算清丽,配得上弹琴这件雅事。”裳曈雪幽幽地道。
弹琴这事还要与之相称的相貌?莫溪闲对这三皇子的妄断十分不满,肃声问道,“无貌之人就不配弹琴?”
裳曈雪忽然弯起嘴角,唇边好似绽开了一朵雪山上的白莲花,美得惊心,“无貌之人若要弹琴,必须先打入轮回滚一圈。”
这人虽美,但说话却十分狠厉,果然与传言甚符。看来还真要小心些,不能招惹了这个鬼灵。
“来人。”裳曈雪青白长衫水袖一拂,玉步迈着边往里走,边喊道,“把沁雪拿来,让姑娘试试手。”
随即有两人抬了一个小桌进来,放到主座前的一处青玉莲台上,掀开小桌上的那块白色绸缎,一架单看成色光泽就知是极品的琴显露出来。
小厮做了个手势,“姑娘请。”
莫溪闲走过去,指尖才触到琴弦,就觉一阵透心酥骨的凉意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周身,这琴......
许是察觉到莫溪闲脸上的惊异,主座上的人露出浅若镜中浮花的一笑,“这就是本殿下的沁雪,弦丝经过九天寒雪浸泡了七年……你且弹弹,一般人可是没这个资格见到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