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明在笔记本上记下乐鱼的地址,身边的水柔自从他接起电话后就明显地坐立不安。他半转过脸,深邃的眼睛中满是怀疑。
“水柔,你对爸爸说了什么?”因为在课堂上,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耳语。
水柔正在写笔记的手猛地顿住,不过很快恢复常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回避了他的问题,“我和Uncle无话不谈,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好一个“无话不谈”!安晴明微微冷笑,不再问下去了。
九十分钟的课程结束后,水柔整理完桌上的课本。见他拿着书准备离去,她出声问道:“部长通知今天有社团活动,你去不去?”
“我的手这个样子,去了也没用。”他揶揄,似乎在嘲笑她找了一个极烂的借口。
她半垂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垂落胸前,“上课时的电话是乐鱼打来的吧?”水柔的语气柔媚,却冰冷刺骨。这是出身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惯常的说话语调,让你无法讨厌的不寒而栗。
安晴明对这种语气习以为常了,母亲也好,平时接触到的一些名门淑女也好,大家讽刺或训斥仆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装腔作势,他真的很厌倦了。
他拒绝回答,转身往教室门口走。
“无论如何,你都会去见她,是不是?”水柔的脸色异常苍白,被嫉妒啃噬的灵魂让她不顾一切地尖叫嘶吼:“她看中的只是安家的钱,你清醒一点!”
安晴明无动于衷,脚步不停,“水柔,别让我对你失望。”他丢过来极为冷淡的一句话。
她望着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嘴角的浅笑显出了一丝残忍,“晴明,真正让你失望的人,不会是我。”
安达业想用钱打发乐鱼的计划,水柔一早就知道。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一切感情都可以用钱买断。自己的哥哥,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不般配的女生,结果那个女孩还不是拿了一笔钱后自动消失了。
这个世上高喊“爱情万岁”的人很多,但不喊口号却非常爱钱的人更多。
晴明,乐鱼是这么拼命想要赚钱的人哪。你以为她会为了你们看不见的未来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巨款吗?
我才不信!
安晴明按着地址找到乐鱼所住的大楼,破旧的外观让从小住惯豪华别墅的他大吃了一惊。走道上堆叠的杂物让他有无从下脚之感,不由自主用左手撑住了楼梯扶手。
天啊,一手都是灰。安晴明好不容易撑到六楼,她居然还没回来。
不会是放他鸽子吧?楼内弥漫着一股灰尘扬起后的味道,呛得他喉咙痛。安大少爷几乎用跑的速度冲下了六楼,然后直奔楼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开什么玩笑,这种地方可以住人吗?
他听到跑步过来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正朝自己奔过来的乐鱼,“嘿,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她的心情好像不错,仰着笑脸和他大声打招呼。
“有什么事找我?”他对电话里听到的“分赃”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问。
“上去坐坐。”乐鱼手里提着一袋蔬菜,“顺便留下来吃晚饭。”她笑吟吟转身。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安晴明更加不解,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再一想到又要爬上六楼,而且还是那么肮脏的楼道,他连忙叫住她。
“先说到底是什么事。”
“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大少爷。”既然他想先听理由,乐鱼在街边的花坛铁栏上坐下,“你爸爸和我谈过话了。”
安晴明心中一惊,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他已然猜到父亲做了什么。没想到老爸动作那么快,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爸爸和水柔的表现和平时没有分别。难怪商场上众所周知安达业是个莫测高深的人,身为他儿子的自己都无法预测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你所说的巨款,是老爸给你的?”他的心脏仿佛被插了一把刀,生生地疼痛。
乐鱼点了点头,“你爸爸以为我们是一对,先和我说了一大通我们不相配的话。”她轻轻踢他的脚,示意安晴明注意自己说的话,“好好笑,我们什么时候给别人这种错觉的?”
只是错觉?心里顿时一空,失落落的空虚感浮了上来,安晴明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除了沉没之外再无其他了。难道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对于她自己是毫无特别的存在?
漂亮的脸庞挂着一抹十足讥讽的微笑,他在她身边坐下了,“多少?”
乐鱼从牛仔裤袋里拿出支票给他看,“对于我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看到他的表情,她的心情没来由一沉。不对,不应该是这种近乎心痛的感觉。乐鱼甩甩头,“安晴明,一人一半好不好?”
“乐鱼,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他看着前方,用轻柔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接受支票,让别人看不起?”
安晴明话语中的轻蔑昭然若揭,虽然他使用的语气异常温和。乐鱼被刺伤了,她没想到安晴明居然也用同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好问题。”她冷冷一笑,“因为我需要钱,因为我很穷,因为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企图,所以这笔钱不拿白不拿。你听明白了?”
根本没有企图!原来是这样。所有的心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和她无关。所以她才能拿得理直气壮,原因就是根本不爱。安晴明哈哈大笑起来,但眼神始终冰冷彻骨。
他的笑声听上去凄凉无比,乐鱼的心莫名疼痛。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了,她倔强地选择了沉默。
“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他站起了身,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