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建清半年后从劳教所回到圩尾街,他像是到外面旅游了一趟回来,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脸色黑了一点,眼光显得凝重一些。当刘志华和梁伟东在劳教所大门口第一眼见到叶建清时,他们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平静地看着他走过来,感觉到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好像截断的一截指头又完好如初地长了出来
叶建清的眼光从两个人的脸上搜寻到背后,但背后除了一条通向国道的黄土路,什么也没有。他们知道他是在找谁,可是她会来吗?他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叶建清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但是他随即很灿烂地露出笑脸,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三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叶建清回头望了劳教所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把里面用的东西全扔了。”
刘志华和梁伟东是包车到劳教所接叶建清的。一路上他们说些这半年来各自的情况,他们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一个人的话题。不知不觉来到了圩尾街。刘志华叫司机在叶建清家门口停车,对叶建清说:“你先回家,我们六点半来叫你,再到紫罗兰为你接风洗尘。”
叶建清点点头,下了车。车开走了,在圩尾街上卷起一阵灰尘。叶建清看着灰尘飘散,又落到了街上,这才转身迈进家门槛。
家里的气息令他有些陌生。他在客厅呆呆站了一阵子。很奇怪,父亲不在,母亲也不在,他们好像在躲着他似的。他没有坐下来,转身又走出了家门槛。
叶建清在家门口看见了傻瓜刘新民,在他印象中,傻瓜刘新民是从不离家一步的,可是现在他像是等人似地站在街上,看起来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叶建清暗吃一惊,想跟他说说话,只见他傻傻地咧嘴一笑,不由又吃了一惊。傻瓜刘新民傻出了一种绝顶聪明的样子,口水斜流,眼光却极富穿透力。
叶建清想了一下,大步向前走去。在圩尾街通向顶街的拐弯处,他差点跟捡垃圾的老童撞了一个满怀。老童倒退了一步,见是叶建清,很亲切地问:“回来啦?”
这是叶建清回到圩尾街得到的第一声问候,他点点头,说:“回来啦。”
老童没再说什么,脸上挂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笑意,从叶建清身边走了过去。
叶建清在距离古小梦家一百米左右的一棵龙眼树下停住了,他心里突然一阵狂跳,神情显得很紧张,好像一个准备做案的小偷。古小梦家门紧闭,好像一张冷漠的面孔。他心里低声叫着古小梦,想着她这半年来那么绝情地无音无信,有一种疼痛的感觉渐渐布满全身。过了许久,叶建清狠狠地一咬牙,踢了龙眼树一脚,转身走了。
龙眼树被踢得哆嗦,落下了几片叶子。
叶建清回到家里,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然后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床上还是春节前盖的棉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腐气味。叶建清翻了几下身子,索性把棉被盖在头上,那腥腐气味几乎要把他窒息了,但是这样他才感到心里好受了一些。
叶德和和曾玉华并不知道儿子今天回到了家里,当梁伟东走进家里时,叶德和怪声怪气地说:“你来找他?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下午回来了。”梁伟东说。
曾玉华哦地惊叫一声,连忙咚咚咚跑上楼。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她的声音:“你怎么跑回来啦?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怎么进得来?你有钥匙吗?肯定又是那老货子忘了关门。”
“你家里有几百万财产怕人偷了,怕人抢了,出门拉一泡屎也要关门?”叶德和在楼下不满地说。
曾玉华走下楼,板着脸冲着叶德和说:“你不知民主街钱九千家昨天被贼偷了吗?”
“几张腐椅几床烂被,谁爱偷你的?”叶德和撇了撇嘴。
叶建清从楼上下来,拉起梁伟东的手就往外走。“古小梦怎么了?”他焦急地问。几步走到了街上,他看见刘志华和许明珊在外面等着,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关心自己的问题:“古小梦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她到漳州打工去了。“刘志华说,“听说她父亲给她找了一份工作。“
“她找过你们吗?”
刘志华摇了摇头。
叶建清脸色立即黯淡下来,梁伟东推了推他,不大耐烦地说:“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