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东从刘志华家里走出来,心里想着睡觉,睡个大觉,但是路过跛脚天成的杂货店,看到公用电话时,他顿时睡意全消,拿起话筒就拨通朱春生办公室的电话。
刚好是朱春生接的电话。他说:“赌伟啊,最近发财了没有?”
“快了,体育彩票特等奖下期就归我了。”梁伟东笑笑说,“说正经的,我有事想找你。”
“我知道什么事,这忙我是帮不上的。”老朱的语气里有了拒绝的味道。
“可你知道事情背后的一些情况吗?老朱,晚上到金三角喝酒,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别说金三角,金五角我也不能去。”
“怎么啦?”
“我们法院刚刚下了`禁酒令`,我可不当出头鸟。”老朱显出一种循规蹈矩的语气。
“老朱,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
“好了,就这样。”老朱咔嗒一声把电话挂了。
梁伟东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气鼓鼓地把话筒摔下来。
“你轻点啊!“跛脚天成心疼地叫起来,“这话机可是新买的。”
梁伟东摸出一块钱扔在话机上,说:“摔坏了我会赔你。”他也不找钱,憋着一股气走了。他越想心里越气,老朱这鸟人太不够意思了,他家里有多少东西是他送的啊?一副藤沙发、一台海尔冰箱、一台万利达影碟机……平常你拍胸脯左一声“有事找我”右一声“没说的”,真的碰到事情,你却当起缩头乌龟来了!梁伟东抬脚踢起一只躺在地上的易拉罐,哐铛一声,空罐子在前面四五米的地方掉了下来。
梁伟东心上的石头却掉不下来。他回到家里,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心里硌着的石头越来越重,压得他快要窒息了。他在床上翻了几下身子,索性爬起来点了一支烟。
在袅袅升腾的烟雾里,他看到了许光平痛苦扭曲的脸。他一下把烟掐灭,丢到地上用脚后跟狠狠地研了又研。
梁伟东又出现在圩尾街上,冬日的阳光疲软无力,他看看阳光下的身影,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走到街口,梁伟东看见刘志华迎面走来,不由愣了一下。刘志华看见他也愣住了。两个人就这样愣愣的在街口相遇。
“你不是想睡觉吗?”刘志华问。
“睡不着。你呢?”
“我去找韩庭长家,他到福州培训了,得三个月才回来。”
“我也跟老朱打了电话,这鸟人很不够意思,看来靠他是靠不住了。”
“那怎么办?”刘志华着急地问。
“你说怎么办?”梁伟东反问道。两个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流了一阵子,显得很茫然。
“老朱`吃`了我那么多东西,他要是一点忙也不帮,我要给他好看。”梁伟东说,“我晚上去他家一趟,看看他的态度,我们再进一步商量。”
刘志华叹了口气,说:“你不睡觉了,陪我喝一杯吧。我还没吃午饭呢。”
两人就走到橄榄街的牛肉店,刘志华要了一碗牛肉面、一盘卤牛肉和几瓶啤酒,梁伟东说:“喝白酒吧。”刘志华便退了啤酒拿来一瓶秦池古酒,用的还是大大的啤酒杯,一瓶秦池正好倒了两杯。梁伟东端起酒,喝啤酒似地一喝便是一大口,满满一杯酒一下子消失了将近一半。
“中午就这么一瓶酒,你不要喝太急。”刘志华笑笑说。
“事情搁在心上真是难受!许光平的事不知哪一天能够了结?我看早一天了结早一天好,终究是要坐牢,十年八年也差不了多少。”梁伟东愤愤地说。
“光头是一件事,她妹妹又是一件事,”刘志华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真的坐牢了,光头倒没什么,可是明珊…… ”
梁伟东紧紧看着刘志华说:“那你就多多关照她喽。”
刘志华心里一慌,好象什么隐秘被人发现了,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地说:“他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
“那是那是。”梁伟东又喝了一口酒。他看见刘志华只顾吃牛肉面,滴酒不沾,自作主张拿过他的酒杯,倒了半杯在自己的杯子里。
“中午还是别喝太多。”刘志华说。
“喝多了又怎么了?喝醉了才好!我现在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越精神。要是真能好好醉一次,那该是多爽的事情啊。你说人生活得太清醒,不是太痛苦了吗?”
“我看你有些醉意了。”
“笑话!”梁伟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志华生怕自己的酒被梁伟东抢喝了,也赶紧一口喝干,说:“中午就这样,晚上请老朱或者自己喝,再多喝几杯。”
梁伟东不吭声,转头向老板打了个响榧。老板连忙走了过来。梁伟东用手指了指倒空的酒瓶子,老板会意离去。
“哎,别再拿酒了。”刘志华喝住老板。
“再来一瓶。”梁伟东对老板做了一个命令的手势。
老板很为难地看看刘志华,又看看梁伟东,样子显得又呆又蠢。
刘志华对梁伟东说:“算了吧,晚上再喝。”
“你叫我来陪你喝几杯,却又不让我喝,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梁伟东不高兴地说,脸上泛起了酒精的光芒。
“你不是还要找老朱吗?我怕你喝多了,弄不好跟老朱吵起来…… ”
“老朱这种贪官污吏,我真该打他几巴掌呢!”梁伟东说着站起身,径直向前面的货架走去,从上面抓起一瓶秦池古酒。他开了瓶盖倒了两杯酒,把瓶口放到嘴上舔了舔,说:“我的酒量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许光平的事还未了结,我敢乱喝吗?”
刘志华点点头,端起酒杯,轻轻跟他碰了一下,憋着气喝了一大半。梁伟东仍是一饮而尽,说:“时间还早,你可以躺一阵子。我四点半左右跟你联系。”
刘志华把剩下的酒喝了,呼着酒气说:“喝快酒我还是不行。”他起身对老板说:“记账。”
“饶了他,人家是小本生意。”梁伟东对刘志华说着,掏出一百元,塞进老板手里。
两人在牛肉店门口分手。刘志华回家睡觉,梁伟东继续向前走去。刚刚走上麦子街,路边有个声音喊道:“喂!”梁伟东扭头一看,原来是赌友林宗仁,坐在一间路边小店里。
梁伟东走了过去,说:“几天不见,狗穿四脚裤,你也当起小老板啦。”
“这是我姑丈的店。”林宗仁说,“你那个朋友叶建清是怎么回事?他还欠我工钱和材料钱呢。听说他要劳教,我向谁讨钱?”
“他欠你多少?”
“一共两千多。”
梁伟东摸了摸口袋,估计没那么多钱,说:“我过一两天给你。”
“有你这句话,没问题。”林宗仁兴奋地说:“来几盘怎样?我马上呼人。”
梁伟东想想,赢点钱也好,最好赢他一个不用现金就把叶建清的欠帐抵消了,接下来还有许光平一摊子事,谁说得清要用多少钱?看来这些天要多赢点钱才行!梁伟东说:“行,你叫人吧!”
林宗仁呼来一个赌友。三个人就翻起了扑克牌。梁伟东一心想着赢钱,谁知手气奇臭,接连几次被剃了光头。不到半个小时,他口袋里的八百多块钱就全输光了。摸着空空的口袋,梁伟东脸色都变青了。他一向对输赢看得很淡,可是现在却有些输不起似的,声音哆嗦地说:“再……再来。”
两个赌友很惊讶地看着梁伟东。林宗仁说:“你口袋里没钱了,还能赌什么?”
梁伟东掏出一张牡丹卡,砰地一巴掌压在桌上,说:“这里面至少还有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