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栽恶果终有报
戴笠死后,如树倒猢狲散,有的江山籍的忠实追随者,开始考虑改换门庭,另择新主子了,而戴氏家族也日渐衰落下去了。过去,浙江省地方官员络绎不绝前往江山县看望戴笠的生母蓝月喜,可谓风光无限,尊贵无比。蓝月喜还不知道戴笠已经死了,而军统方面谎称戴笠因公出国,一时难以返回。蓝月喜盼儿子归来,加上老病缠身,日渐虚弱。每当年节,毛人凤都用戴笠的口吻发来电报,向戴母报平安,偶然也送些钱财来。蓝月喜似乎也知道戴笠已经遭到不幸,不再向别人打听儿子去处,默默无语,直至她死去。戴笠与原配夫人毛秀丛有一个儿子叫戴善武,也就是戴藏宜,外貌酷似戴笠,子从父业,他很早进入了军统系统。戴笠打算让戴善武在基层干出几件光鲜事儿来,也好有晋升的资本,便安排他在基层工作。戴善武心知肚明父亲这样安排目的何在,所以他便成为特务队伍里的耀眼新星,周围有一小帮的江山籍的人追随着他。
戴善武性格残暴。一次他从情报中获知,江山县广渡乡的乡长华春荣是中共地下党员,且这人办事公道,体察民情,深得乡亲信任。从1927年起,一直担任广渡乡的乡长,口碑不错。
那时的华春荣已经有50来岁,是中共的地下党员,而中共江山县委组织部长江征帆与他的联系密切。江征帆以国际新闻社金华分社的记者身份,在化龙溪一带从事建立地下党组织活动,秘密发展党员,发动群众。华春荣家是联系地点,乡下很多人都知道。
化龙溪盛产毛竹,农民大多以毛竹为原料造纸,获取生活费用。戴笠主宰军统后,化龙溪的大部分竹山和纸槽都被戴氏家族霸占了,控制造纸业,农民生活日渐拮据。
当地农民对戴氏家族残酷盘剥行为十分反感,华春荣抓住时机,在1939年4月6日傍晚,和江征帆共同领导80多名造纸工人罢工,附近十几家造纸厂的千名工人积极响应,加入罢工队伍里,要求增加工资,改善劳动环境。他们冲进戴家的造纸厂,把槽头、焙笼、料池、纸浆等设备全部捣毁,令戴善武大惊失色。斗争持续两天后,戴善武答应工人每天工资由2升大米增加到3升大米,大家欢天喜地离去,却为华春荣留下杀身大祸。
华春荣为本乡农民做了很多实实在在好事,而且从不难为农民,更不扰民。由此,他被推选为化龙溪纸业工会主席,为造纸工人谋利益,维护大家正当的权利。1941年5月20日,华春荣从广渡返家的途中,在石达峦山遭到戴善武手下特务徐增亮、蔡刚的拦劫,并用枪打死了华春荣。
此事对江山县百姓震动很大。戴氏父子作为江山人,非但不保护当地百姓利益,反而“兔子吃窝边草”,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稍有不从,必遭毒手,从此戴氏父子在江山县的声誉一落千丈。
1949年5月,江山县很快就要解放了。此时,戴笠的母亲蓝月喜已经病死,戴善武虽然挂有国民党少将军衔,败走台湾的蒋介石也顾不上他了。成为惊弓之鸟的戴善武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人民政府不会饶恕他的罪行,他携带妻儿,避开大道,匆匆南逃,本打算到沿海一带找船去台湾。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刚跑到福建省浦城县水北乡,就被当地的国民党水北乡公所的武装匪帮抓获了。戴善武见是“自己人”,大模大样呵斥说,我是国民党保密局自卫队少将主任,你们想干什么?
“哟,挺牛哇!”一个秃头家伙横他一眼,“到了老子的地盘,嚣张什么。说,你到底是谁?”戴善武知道自己是“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通”了,只好坦言,自己是戴笠的大公子戴善武。听说他是戴笠的儿子,几个匪徒像捞到一块肥肉,眉开眼笑。他们对戴善武一家洗劫一番,搜出美元、金条、手枪等。戴善武以为破财免灾,他与妻儿刚想走,不料那些匪徒横起枪,说你们别走,共军已经到了浦城县了,我们有见面礼了。哈哈……
戴善武这才发觉,他的处境太危险了。
原来乡公所的武装匪徒以为有了戴大公子这张“王牌”,在解放军那边会得到嘉奖,兴许还能弄上个一官半职。很快,他们与解放军浦城县军管会取得了联系。军管会获得消息后,顾不得调集武装,派几名军人赶到水北乡公所。那些武装匪徒见军管会并没有任何承诺,不肯放人,于是双方交火了。军管会的冲锋枪一个连发,吓得匪徒筛糠了,便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军管会验明戴善武的真实身份后,喜出望外,迅速将这些人押解到浦城县关押。戴善武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他手里有好几条人命,被解放军抓住,九死一生。为此,他横下一条心,夜里撬开窗子,逃掉了。他趁着夜色,沿着山里小径一路狂奔,又潜回了江山县。
当时全国基本上已经解放,眼看“偷渡”台湾不可能了,他只有潜藏在江山县的大山深处。一则是本乡本土,有自己的旧部下与亲戚做掩护,容易躲过解放军的搜捕;二则这里能解决吃的问题,不至于风餐露宿,到处奔波了。当然,浙江省公安厅早就把注意力投向江山县,派侦查员侦察戴善武的行踪。刚刚解放的江山县,还有着浓厚的乡土观念,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控制着一些部门,致使侦查员寻找戴善武颇费周折。
江山县开展土改后,农民翻身得解放,当地农民不再顾忌反动势力的谣言蛊惑了,对军统江山帮也没有任何顾忌了,有的农民向公安部门揭发戴善武的藏身之处,很快他就被捕了。经过公审,众多的揭发戴善武罪行的材料摆在他面前,令他浑身冒汗,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在监狱里关押两年后,1951年1月,江山县在戴笠老家保安乡召开万人公审大会,对他的罪行进行审判。会场上红旗、标语到处都是,参加公审大会的群众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经过土改的农民有了当家作主的自豪,口号声震响竹山。公审大会后,法院当场宣判戴善武死刑,并且立即执行。在民众欢呼声中,民警将他押赴刑场。同时,江山县人民政府宣布,依法没收“戴公馆”,戴氏家族从此没落了。
戴氏父子双亡后,社会上对戴笠传奇般的人生兴趣不减,而且对江山帮这个畸形的群体有了深入的研究,从人性的角度看待与分析他们的历史功过。
妻儿离散苦悲伤
戴笠与元配夫人毛秀丛只有戴善武这个儿子,戴善武与妻子郑锡英却生有三个儿子与二个女儿,他们分别叫戴以宽、戴以宏、戴以昶、戴眉曼,小女儿戴璐璐在日后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患病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死去。
戴善武被江山县法院判处死刑后,家道愈加败落,昔日的亲属与朋友不再与他家往来,生活日渐窘迫,郑锡英无奈,把女儿戴眉曼托付给汤好珠收养。汤好珠很喜欢戴家这个大小姐,欣然同意,当成自己养女相待。戴眉曼含着眼泪告别母亲后,从此天涯一方,彼此多年音讯皆无。
想想昔时戴家风光无限,此刻却穷困潦倒、骨肉分离,郑锡英抱着三个儿子号啕大哭,于是带着他们回到衢州娘家暂住。随后,全家又迁居落户上海。只是,她唯一的女儿寄养汤好珠家以后,不便联系,让她十分牵挂,经常暗自伤心落泪。
郑锡英一次上街,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到她低下了头。虽然那人穿着一身干部服,清瘦的面容让她还是认得出来,差一点喊出声,原来是陆秉章!陆秉章也认出郑锡英,他站住了,目送郑锡英离去,随后悄悄跟了上去。郑锡英暗自气愤,想起公公在世时,你们享受着荣华富贵,如今真是人一走茶就凉,还想陷害我们不成?她回到自家,准备被公安传讯,许多天后竟然没有消息。一天,郑锡英刚出门,有人便送给她一包东西,那人说是一个朋友委托他送来的。郑锡英不便问什么,进屋打开看,是一些糕点、果品,还有刚刚流通的人民币。郑锡英心里头热乎乎,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了。
三个孩子见有那么多好吃的,喜出望外,饱餐一顿。郑锡英看着三个孩子,心如刀绞,尽管孩子的父亲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干尽了坏事,可是孩子们年幼无知,有什么罪过?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熬到哪年才有盼头?
让郑锡英意想不到的是,远在台湾的蒋介石见政局稳定了,念念不忘戴笠为他付出的心血。一次他召见毛人凤,问他可否有雨农家眷的消息。毛人凤说,据我们掌握的准确情报,戴公的大少爷善武,已经被共党镇压了。蒋介石脸色极为难看,半晌无语。他又问,雨农的孙儿呢?毛人凤说,我们内线电告,郑锡英领着三个儿子落户上海,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哦——”蒋介石沉吟良久,忽然问道:“能否将郑锡英母子接往台湾?”
“大陆方面查得紧,难啊!”毛人凤叹息一声。
蒋介石面色不悦,斥责说:“保密局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国防部养你们有甚用?你们马上拿一个方案,把郑锡英母子接来台湾。要求你们无论花多大代价,也要把他们接来,而且不要有任何闪失。”
“那样一来,潜伏人员就会暴露。大陆共党狡猾得很。”毛人凤迟疑了。
“此事干漂亮些,也是对党国尽忠嘛!”
“是!”毛人凤立刻实施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