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围困榆林期间,22军的物资补给主要靠航空线路,每天有几架运输机降落在榆林机场,送来补给品。22军对机场警备很严,解放军几次攻打五里墩飞机场无果后,派出一个连队强占了飞机场附近的高地,居高临下,用重机枪向降落的运输飞机进行扫射。有几次飞机快要落到跑道上了,受到强烈的火力攻击后,又不得不拉高机头,返回西安。结果,驻守榆林的22军眼见弹尽粮绝,陷入困难之中。
见这招奏效,解放军又在陆地实施封锁,守军日常必需的粮食、草料、煤炭等物资一律禁止运进城里。榆林的守军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军心更加动摇了。地下党抓住时机,积极开展工作,推动和平民主运动,促使守军起义。此时,解放区的民主自由、丰衣足食,与蒋管区的民不聊生、凄惨的悲情形成鲜明的对照。22军军部校官周济信,是中共榆林工委打进敌人内部的卧底,他积极争取左世允及早起义,投身人民的怀抱。同时他还与军统特务进行斗争,揭露他们破坏和平解放榆林的阴谋。在他的倡导下,联络了晋陕绥边区总部秘书汤昭武、高广昌等一批进步军官,组成“榆林和平促进会”,反对内战,要求和平解决国内政治纠纷。“榆林和平促进会”举行集会,开展宣传,贴标语,散发传单,反对特务干涉,弄得军统特务如惊弓之鸟。
同时他们深入街巷家户居民,宣传解放军在全国大捷大胜的消息和我中共对国民党军队“既往不咎,起义有功”的政策,宣传和平解放榆林是顺应形势、不可阻挡的大潮流。还发动群众参加反对驻榆林军政当局打内战的游行和争取和平解放的签名运动,散发张贴动员人民起来为争民主、争和平而奋斗的《告榆林同胞书》和《促进榆林和平解放宣言》等。派遣学生代表团出城慰问解放军,表示热切盼望解放军早日进城,解救父老兄弟姊妹于水深火热之中。榆林工委委员罗明率领田子亨、李含芳等人与22军上层军官有亲戚、部属、学友等关系的干部,再度入城。这是罗明“三进孤城”了。1948年冬,他到22军的军、师部做过策反工作。1949年2月,他和李含芳二次去了22军军部,与军内外的地下党一同积极活动酝酿义举大事。
但因为22军高层人物意见分歧,说“要随国共全面和谈就地解决”,因而“二月起义”未能实现。原来,解放军也多次派人进入22军军营,阐明共产党对国民党军队起义的政策和优待俘虏的政策,消除官兵的疑虑与恐惧心理。而对军统特务的恶劣行径,解放军针对这种情况指派在22军任过职、后来起义的军官田子亨(曾任22军驻绥德联络处主任)、胡景铎(横山起义后任我军骑兵六师师长),1948年在旬邑起义的郝登阁、贾世炳(曾在榆林国民党党政机关中做过事),以及在高家堡战斗中被俘的256团代团长李含芳,第一次榆林战役中被俘的校官周效武等人,进入22军的师、旅,以各自的亲身经历,讲解我党对起义有功人员奖励和对被俘人员优待政策,揭露军统特务的阴谋。这些与他们分别几年不见面,曾传说被人民政府惩办了的军官,突然出现在塞上重镇,谣言自然就破碎了。这些人还向守军通报了许多熟悉的官兵的下落,令大家欣喜若狂,对和平解放榆林充满了信心。
冥顽不化的军统特务继续做垂死的挣扎,街上出现了多处咒骂共产党、解放军,恫吓、威胁中共代表的反革命标语传单,几乎每晚都发生持枪抢劫案件。徐瑞祥、王国民等几个特务,早就码好了中共代表的踪迹。他们仇恨正义,阴冷的目光透出杀机。5月25日晚,中共代表团人员从莲花池中山堂看罢秦腔戏返归,途中遭到藏匿于86师围墙内的徐瑞祥、王国民的袭击,有人伤亡。中共代表要求左世允严惩袭击中共代表的暴徒,并请副官处长徐绍鲜转达对左世允拖延应付、一再延误时机的不满。双方工作人员沟通了谈判协议文稿的修改意见,拖至29日才正式举行了会谈。看见当地民众那样支持榆林和平解放,甚至到了公开活动的状态,徐之佳大怒,他下令手下的特务连夜抓人。
榆林这块地方,徐之佳就像是太上皇,几个特务把他当成靠山,况且又多是江山县人,抱成团、滚成蛋,荣辱与共,没有丝毫含糊。他们半夜悄悄出去,很快夜间传出的狗吠声、凌乱的枪声,老百姓早习以为常了。但是,他们的出动,非同小可,整个22军都绷紧了神经,那些计划投奔解放区的人,感到了危险。徐瑞祥行动组来到张文柄的家门口。只有一座黄土垒的院墙,他们跳进院里,一条大狗吠吠狂叫,不依不舍地发出警告。王国民端起枪,徐瑞祥拦住了他。上屋有人走出来,问你们是谁呀?
“你是张文柄先生?我们是86师的,请张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徐瑞祥客气地说。张文炳马上明白,他们策反行动出了漏洞。86师师长是徐之佳,老牌军统特务,看来这一去凶多吉少。张文炳大声冲屋子里喊:“婆娘,徐师长传我。我不回来,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吧!”
他妻子冲出来,拦住徐瑞祥,说长官,俺家先生没有违法,凭什么带他走?
“不要怕,例行公事。”徐瑞祥假惺惺说。
丈夫被特务带走后,她哭了,担心他遭遇不测。那些“南方蛮子”横行霸道,手段狠毒,她是知道的。在榆林城里,谁家孩子闹夜,母亲都会说:“不要哭了,看南方蛮子把你抓去!”那孩子肯定会憋回啼哭声,可见恶魔一样的江山籍特务的名声了。
此刻,曹鸿义也被行动组抓起来了,押到警备司令部里。汤昭武、李文正等人得知警备司令部的搜捕消息,迅速逃往解放区,其他人也隐蔽起来。
徐瑞祥组织特务分子严刑拷打张文炳、曹鸿义,想从他们嘴里撬出有价值的情报。张文炳、曹鸿义只承认他们要和平、不要战争,与国共两党之争无关系,咬紧牙关,其余一概不招。
“与你们同伙的,当兵的都有谁?快说!”王国民恶狠狠吼叫。
“老总,你们是吃皇粮的,打不赢拔腿就走。俺们老百姓行吗?家当全在城里,共军炮火一轰,啥都完了。”张文炳说。
徐瑞祥看看王国民,喘着粗气,他拿不定主意怎么办了。他请示徐之佳,徐之佳恶狠狠地说,押在警备司令部黑牢里,让共军的炮弹把牢房炸塌,比我们亲自枪毙他们好。都骂我们手上沾满人民的鲜血,妈的,看共军会比咱们好到哪儿。
徐之佳在回到自己住处时,发现身后有人盯他的梢,吓坏了,心惊肉跳地想,榆林这种鬼地方,实在太可怕了。他与左世允在战或和上分歧又很大,弄得他心烦意乱。22军不仅控制在左世允的手里,就连86师的官兵也不全听他这个师长的指挥,他如同孤家寡人,四面楚歌。进了院,卫兵布上岗,徐之佳刚想上床休息,忽然院子里传来爆炸声,吓得他躲在墙下。接着,一阵凌乱的枪声后,卫兵进来报告说,有人朝院子里扔了一颗手榴弹,那人跑掉了。
徐之佳故作镇静,他知道卫兵也是虚张声势,不敢轻易杀人,担心日后算总账。他脸色阴冷地说,明天我就睡在司令部里,把东西收拾起来。
夜里,炮声、枪声不断,城里人在死亡恐惧中又熬到天明。
徐之佳与卫兵返回警备司令部,收到西安方面拍来的密电,要求他立即处死张文炳、曹鸿义两个激进分子。他踌躇一番,给军长打个电话,此时左世允到阵地前视察还没有回来,接电话的周济信态度暧昧地说,军长不在,徐师长您抓的人,怎么处置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唉,济信老弟,这时候谁不想退路哇!”徐之佳语调充满焦虑,“榆林城里潜伏多少共党分子,有谁清楚?杀错了人,百姓还能轻饶了我吗!”
“说得也对呀!”周济信趁机进言说道,“眼看榆林不保,胡长官又鞭长莫及,帮不上我们,还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对啊。”
徐之佳从他话中捕捉到什么,浑身发冷。尤其这天解放军的火炮像长了眼睛,专门轰炸他所处的位置,86师的阵地也多次被攻破。想到目前的窘境,徐之佳更加恐慌。中午,刚刚从前沿阵地返回的左世允召集团以上军官,研究22军撤退计划。高凌云说,我军撤出榆林,马上会遭到共军阻击。出了城,光秃秃的地面怎么展开兵力?况且军心涣散,武器弹药又不足,撤出榆林城只有死路一条!
“高团长的意思呢?”徐之佳拖长声调问。
“只有一条出路:全军起义,接受解放军整编。”高凌云回答干脆。
徐之佳气急败坏,他掏出手枪,逼住高凌云,厉声说:“你,身为国军军官,替共军说话,杀无赦!”
此时,军部的警卫队端枪冲进来,顶住徐之佳的后背,大声喊叫:“不要动!”屋里空气陡然紧张起来。左世允拍桌大叫,都把枪给我放下,放肆!这是军部,不是你们家。左世允走到徐之佳面前,把他的手枪还给他,叹了一口气,说徐师长,人各有志,现在局势已经这样了,你愿意拉走86师就走吧。弟兄一场,不要再拼了!伤了和气,对谁都不好。只是你有两个团要起义,徐师长,你看怎么办吧,自己决定。
徐之佳沉不住气了,他知道一切都完结了,左世允的话明白无误,请他好自为之。徐之佳低声说,军长也站在那边了?左世允点点头。徐之佳回头吩咐说,徐瑞祥,带着我们那几个弟兄,走吧!徐之佳骑上马,很快几个特务也骑着马,他们从西城门一溜烟地跑了。城墙上,有两个岗哨看着他们的身影,故意打了几枪,算是给他们送行。
徐之佳一伙逃跑后,“和谈”不存在任何障碍了。经过19天的紧张谈判,左世允的代表终于同解放军的代表达成了协议,双方签订了《榆林谈判协议》,成立西北军区榆林军事管制委员会和城防司令部,对榆林实行军事管制,等等。当榆林老百姓敲锣打鼓,欢迎解放军进城时,榆林人民梦寐以求的和平愿望终于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