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英杰自寻了一椅子落坐,见那僧人这般说,沈静菲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话。自己也是知道像沈家和白家这样的家族,祖上大多都是虔诚礼佛之人,那上这寺中了大捐香火钱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只是没想到这沈静菲的母亲,竟还是这大朝寺藏经阁的捐赠善人罢了。
那僧人命人给姜英杰奉茶后,就行了礼退了出去,走到门边还不忘返身将门带上。屋里就只是沈静菲和姜英杰两个人,倒显的屋里瞬间空旷了许多。
“姜总长,这茶怎么样?”
“初入口味苦,入喉如半带丝甜意,香气高强,浓馥持久,花香鲜爽,醇正回甘,观音韵足,茶汤金黄绿色,清沏明亮。再品竟是极好的上品。”
“这茶倒是清香雅韵,正是应了那句“七泡余香溪月露满心喜乐岭云涛’,倒是也贴切!”沈静菲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的说。
“早就听闻夫人对茶研究颇深,这次可是见识了!不过夫人今天不单是让姜某来这寺中品茶得吧!”
沈静菲揭了那茶盏上的杯盖,那茶水的热气一下子就探了出来,透过那渺渺的雾气竟看不清晰,“只是想问,姜总长考虑的怎么样了?”
姜英杰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品了一口手中的香茶。
“我只是想提醒姜总长,若是再这般犹豫不断,怕是那边把什么都签好了,倒时就无力回天了!”
姜英杰手里的杯盖一滑,那杯盖扣向茶盏竟是“噹”的一声清脆之声。抬头对视沈静菲那如星子般的眼睛,“怎么说?”
“总统已暗令组成谈判团,三日后就要赴青岛与日本人商谈签署协议一事。外交部顾长顺任团长,政务院的冯平为副团长。这事姜总长怕还被瞒在鼓里吧!”
姜英杰惊的坐直了身子,脸上更是一片的诧异。可看看那沈静菲的表情是何其的淡定自如,当真是佩服眼前这个女子。稍稍稳稳神,他才开口,“夫人,有什么打算?”
“姜总长也是位整日里一心为国之人,若是现在静菲问一句,以眼下之事总长看该如何办,总长会如何回答静菲呢?”倒不是有意将球替换给姜英杰,只是想看看告知他总统私底下的动作已有数日,这姜总长不会到这还是无任何的对策吧!
“夫人,鄙人幼时师从郭松言先生,老师曾不止一次的告诫学生要穷毕生之余力,要窃取西欧之文明火种,来救我水生火热之同胞。英杰不才,一直以先师之未完之遗愿为己愿。”
“姜总长,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索性我们大家就都开门见山,一切坦诚相待。事到如今,至于南地是不是中央口里的乱臣贼子,我想姜总长心里也该有定论了。总统这个人恐怕是世人都了解的,从不做亏本的生意的,如今事情让他办成这样还不是他的私心一直在作怪。虽是口口声声的主张民主自强,可试问哪里有一丝真真正正的民主?借款割地,他同意,丧权辱国,他可以同意,以现在看就算是日本人打到家门口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因为在他这里偏就一条,是万万行不通的,就是要不得一丝的不服从。打着维护国家正统的旗号,实际上做的却是倒行逆施的勾当。人人都有一双雪亮的眼睛,人人心里都有一杆公平的称,天下人心不可失。老百姓要的并不多,无非就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可如今却要他们沦为亡国奴,是想这天下的百姓会答应吗?有人要做卖国贼,那就随他去,可是若想拿这天下百姓和国家来做交易,来换一己私利,莫说旁人,就是我也定不会答应的。”稍稍停顿一下,“我们已联系了刘治中老将军,杜重廷先生等一批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准备在即将召开的国民大会上,奋起一搏,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定是要给世人一个交代。”
姜英杰并不说话,只是手擎着茶杯蹙眉沉思,其实手里那茶杯里的茶早已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了。
“夫人,怕不只是这一步棋吧!”眼睛并不看沈静菲,只是平视着那厢房中的立柱。
“姜总长,我沈静菲不是个喜欢玩弄权术的人,现在这般精于算计也是被逼无奈之举,要知道我们是被步步紧逼才至此的,就算我们闭门不出,怕是总统也不会保我们周全,毕竟拿我们当隐患,睡塌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不正是总统如今的心思。”
姜英杰从第一次见沈静菲就觉得是决不能将她当成漂亮的花瓶来看,后来日本人以及张世海等人在南地对她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略略知道一些,不由的佩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今日只听她这简单的几句,当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拟的。
想想自己也是满怀一腔报国之心,却如今被总统算计成这般田地,再优柔寡断的,先不说报国了,只怕到时事起,难逃天下之悠悠众口,难保不会惹来身后滚滚骂名。其实冷眼看着欧阳浩和那南方军政府到时比如今这中央政府和总统更胜一筹,古人云鸟则良木而息,这飞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
将手中的茶杯轻放置条案上,“夫人,要英杰做什么,就请讲吧!”
沈静菲与陈秉林并肩漫步在圆明园中,沈静菲嘴角轻抿,云淡风轻的说,“正是阳春三月里,草长鹰飞的好时节,可到这里来还是如此这般破落的景象,让人看了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阵的凄凉压抑。”
陈秉林本来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和沈静菲说话,想着这样的季节香山、北海、颐和园什么的定是人海如织,思量着这圆明园因离城远些,再说也没什么好景致,所以就开车来了这,清静到是清静了,可听着沈静菲的话音自己却是找了个太过“清静”的地方了,赶忙说,“要不咱们回去吧!只想着找个地方说说话,可没想到这里是太过了!”
沈静菲淡淡的一笑,“没事,挺好的。”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沿着若有若无的小径向前走,直到走到那圆明园西洋楼大水法遗迹处才止住步,虽是断壁残垣可从那满眼散落的残砖破瓦中是不难看出这座皇家园林曾有的辉煌与灿烂。
沈静菲弯下腰用手轻轻的拂过那雕工精美的大理石石柱,“这精细的皇家三山五园,一把火就被烧了个精光,它的瑰丽就变成如今这一片残骸,这满目苍遗、断壁残垣就是无声的控诉,我真希望这里的一切能唤醒了所有沉睡在美梦中的中国人,这是屈辱的历史,这是背叛的历史,也是我们不愿重演的历史。可只怕如今这历史就要重演,真不知这次我们又要付出什么!”
陈秉林是对中央政府暗中向日本借款,并出卖主权一事略知道一些的,因此也是能理解沈静菲此刻的心情赞同她此时的感慨。一直以来沈静菲在陈秉林心里还是那个一脸天真无邪,梳着一条马尾穿着漂亮的长裙,和妹妹站在那莱茵河畔芊芊少女。可此时此刻再看她,却是再无记忆中的青涩之感,身为南方军政府首脑的妻子,她如今倒是驾驭现在的身份如鱼得水一般,以这样的身份她积极的参加一切社会活动,往往是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