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英杰本只觉得心灰意冷,可听了沈静菲如此一番言论却又是心底一阵阵激愤翻滚,是啊,这般卖国行径真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只听得沈静菲缓缓的说道,“我知道,这消息对姜总长说了是突然些,还希望总长回去后,好好的考虑一下,该站在那一边。我可以替牧之表一下态,中华之国土,寸土皆是我国人,觉不容他人侵犯。”顿了顿,才向姜英杰微微一福,“静菲先告辞了。”
姜英杰目送沈静菲一行离开,才收回目光,心中自是纷繁复杂,乱若发丝,竟一时不知该如何。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只是偶尔有街两旁店铺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而后一晃而过,忽明忽暗的光线竟让人看不清坐在车上沈静菲的神情。
谭亮一直在暗中观察沈静菲,见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嘴张了几次都不好开口,可终是心有不甘,小心的开口,“夫人,就这样将费心得来的那份文件给了姜英杰,您就不怕……”话说到此,再也不好向下说,毕竟是她的决定,怎么都不好评论的。
上车后,一直闭目养神的沈静菲,这会听到谭亮的话,睁开眼睛,看来谭亮一眼,笑着说,“放心,他不会的。我虽不是对他多么的熟悉,可我信他的为人,他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
谭亮听到这心中不禁一惊,自己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她竟知道在担心什么,还这般胸有成竹的。不由的回头,竟正对上沈静菲的锋芒,里面是坚毅里带着几分果敢,倒是让人心里不自觉的一震,本有的担心疑惑竟荡然无存。
回到住处,换了衣服,沈静菲坐在桌前临帖,她小时候曾跟父亲学过几天毛笔字,可毕竟是在海外多年,虽然她写的一手好硬笔,可这软笔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要说比起来,欧阳浩的毛笔字竟是要好很多,当日两人一同书写,欧阳浩就曾因这开她的玩笑。她也曾好奇怎么整日里一派西洋做派的欧阳浩软笔字竟这般的好。他笑着回答说,小时候家里给请的私塾先生是前朝的举人,写的一手好字,这先生的字好,学生的自然是不能差了,于是不知挨了多少戒尺终是写的一水漂亮字。
她临帖本来是闲暇无聊之举,可时间一长倒是习惯成自然,慢慢爱上这提笔顿笔之间的乐趣。她本就爱画几笔水墨丹青,现在又练上书法,倒是更加透出一丝书卷气来。
随身服侍的丫头燕儿进来送茶水,见桌上地上都铺满了宣纸,也不多话,轻轻放好了茶,就弯腰开始收拾,一张张的收好铺平,摞好。
“夫人,夜深了,您要休息吗?”见沈静菲也不再临帖,只是手托着下巴在发呆,燕儿问。
沈静菲收回已飘远的思绪,轻叹一口气,“收了吧,是该睡了。”
可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的,这几天来的点点滴滴都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短短几日的时间,竟是看尽如今中央政府的腐败无能,贪婪可耻。为争一己私利,竟不惜以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列强别国的所谓的帮助,想想市井小民们的凄苦生活,常年战火不断百姓们民不聊生,不由的心中一阵憋闷,平静一下心情竟是一阵心酸伴着心痛。索性起身,走到窗前一把将那厚明亮的重的天鹅绒的窗帘拉开,让那月关一冲而入,仿佛在这无边的黑夜里这丝月光竟能照亮一切!
一夜无眠,故而早上起来头隐隐的有些疼。坐在餐桌前有一下无一下的吃着那份快要冷掉的早餐,沈静菲总能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心慌,却不知心慌的缘故是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房里大的地面上基本都是厚厚的地毯,人若是走在上边若不是仔细留意根本听不到什么脚步声,可如今却听的这般清晰,怕是来人心里着急,脚步快而重的缘故。沈静菲手一松,手里的银勺不由滑落碗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倒是惊的沈静菲自己一颤,心里猛的就记起以前舅舅常教训大表哥的一句话,心里越是着急担心,面上越是不能露出半分来,不然就会给人别有用心的机会。于是赶忙收拾自己的心情,心态也就是刚刚平复,就见谭亮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是一张薄薄的电报纸。
“夫人,这是刚刚收到的。”
沈静菲伸手接过来,上边只是几个字,却是让沈静菲的脸色瞬间变了几遍,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他知道了吗?”
谭亮知道问得是欧阳浩,“虽说事情来的突然,可督军早是有准备的,怕现在也是知道的。”
沈静菲坐在椅子上,略略想了一下,吩咐道,“挂个电话到柳叶胡同,就说我今日要到大朝寺去礼佛,问问姜总长有无兴趣同往。”
谭亮先是一愣,而后忙答是快步走了出去。
沈静菲直到谭亮走远才缓缓的起身上楼,本想去卧室换衣服,可是走到书房门前却是停住了脚步,想了想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几张信纸,用钢笔写了一封信,封好才按了按桌上的电铃。不一会就见侍从室一侍从快步走了进来。
沈静菲笑笑,“你跑一趟中央日报社,把这封信交给一位叫陈秉林的先生,告诉他我急等着他的回信。你也不必着急着回来,守在那里等着他回了信再给我带回来。若是我不在府里,你就到朝阳门那里的大朝寺去找我。”
那侍从有力的叩响军靴简单的行了军礼,又向来时快步离开。
毕竟是要到寺庙里去,她终究是选了套洋装,一见浅灰色的羊毛薄衫,下陪一条米色的西式长裤,外边套了一件黑色齐膝的修身风衣,倒是显得她更加的英姿飒爽。
这大朝寺建于唐期,相传是为唐王李世民钦命修建的千年古刹,历经沧桑,千年不朽,香火一直旺盛。沈静菲在庙前下了车,就拾步进来庙里。因是清晨整片庙宇笼罩在浓浓的晨雾之中,竟是显得十分幽静。她因前有与三夫人在庙中居住过,倒是很喜欢着青灯古寺,暮鼓晨钟。竟进庙门索性就进三大殿,虔诚的焚香祷告,三柱清香自是一表心境。
姜英杰本来一早是要去国防部的,人刚走到车前,就见一副官跑步过来,伏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他先是一愣,本来以拉开的车门,被他轻轻的关上,紧走了几步返回房中。不一会功夫竟是换了便服出来,上车习惯性的靠上后座上的真皮座椅,吩咐司机和副官,“先不去办公室,去朝阳门的大朝寺。”
等姜英杰赶到,沈静菲已奉香完毕正由寺里的上僧陪着在厢房里用茶,见他来了也不起身,只是将手里的茶杯举了举算是行礼,“姜总长,尝尝上好的铁观音。怪难得的,色好也极香。这必是方丈的珍藏了。”
那相陪的寺中职位极高的僧人,见也姜英杰忙起身双手合十稽首作揖,口中念叨,“阿弥陀佛。”见沈静菲如此一说,忙又说,“大小姐,说笑了,令堂沈夫人是本寺的贵人,当年更是出重金重修了藏经阁。大小姐慈悲心肠,又是与我佛有缘之人,更是贵客。如今大小姐来了,自然要用上乘的茶品来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