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菲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欧阳浩让她枕着他的肩膀,手轻轻的抚着她的长发,半天才开口,“舅舅不是病故的,是,是被人下了毒。”
她呆看了他一会,反应了一下这个消息,怔怔然地问了声“什么?”
“三天前总统在府里宴请在京的各界人士,舅舅也受邀参加,宴会结束总统还单独召见。舅舅回府后当天夜里就感到不适,随即被送入医院,在医院拖了两日终是去了。给舅舅看病的医生偏巧是你表哥的高中同窗,便偷偷告诉你表哥,人是中毒身亡。你二表哥气不过去总统府理论,被他们当成乱党要逮捕,索性有人搭救,终是脱险,可现在是下落不明。如今舅舅全家被圈禁在家中,里面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也进不去。这消息也是派到那边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探到的。如今他们是重重封锁消息,对外只是说舅舅是抱病身亡,还成立了治丧委员会。”
沈静菲听完也不说话,依旧怔怔地看着他,想从那漆黑幽深的眼睛里看出答案来,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只知道舅舅是个生意人,即凡步入政界也是有他不得以的苦衷。就像当日让她嫁到南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要负担的东西太多太多。他几乎是与世无争的,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有时略显守旧的老人罢了。为何就连都有人容不下他,非要除之而后快呢!她想不通,想不明白。现如今不但舅舅命丧黄泉,恐怕就连两个表哥并白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是巍巍可及,心里一惊,猛的抓住欧阳浩那真丝睡衣的衣袖,“救救他们,求你,救救他们。”
“放心,我都有安排。”欧阳浩却更用力的抱住了她,她的身子冰冷的颤抖,“宝贝,别怕。有我,一切有我。”
沈静菲本就有失眠的毛病,医生也有开过安眠的药。只是欧阳浩知道那药是有副作用的,很少要她吃。今天本都从抽屉里寻了出来,可想了想还是丢了回去。在酒柜里给她倒了半杯白兰地,非要她一口全喝下去。摸着她有些哭肿的眼,“宝贝今天喝一杯睡觉,这是我给你开治你失眠的灵丹妙药。包管灵。”
两个人相拥着躺了半夜,她却怎生都睡不宁,翻来覆去,早上起身眼睛便是红肿的。欧阳浩看着心痛,却也知语言的单薄自是安慰不好她的,于是也只得是交待跟在她身边的人小心的伺候好生跟着。
柳嫂将精心准备的清粥和小菜送到卧房,看看沈静菲那失神的样子也忍不住伤心,缓缓的劝道,“夫人,您好歹吃些,这样会伤身子的。舅老爷若是泉下有知,见您这样也还不得心痛。”
“放那吧。”沈静菲头也不回,只是盯着窗外那飘摇的树枝,柳嫂无奈的将手里的餐盘放下,退了出去。
已是深秋,院子里梧桐树上的叶子也是凋落的差不多了,现剩下的没几片了,就是这几片仅剩的也在那瑟瑟秋风里不住的飘摇,仿佛就要离开树枝般。
隐隐的又记起她知道要嫁给欧阳浩后反抗,白业盛昏倒被送到医院,想让她去探望可又担心她会拒绝,只是不停的问旁人她的情况。最后她忍不住去医院,就在她要离开时白业盛说的话,“菲儿,莫要怪舅舅。”
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父母去世后,舅舅就是唯一真正关心她的长辈,可如今这和蔼的长辈也离开了,心里的痛是入骨的那种疼。将身子曲卷起来,双手抱着肩头,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她无声的痛哭着,仿佛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门外响起轻轻的扣门声,见就未应答,柳嫂摇摇头,想转身离开,可又惦念楼下的来客,他一再恳请要见见夫人。于是轻轻冲着紧闭的房门,“夫人,楼下有位先生来访。他说是从京城白府来的。您要不要见见?”
傍晚雨终又下了起来,绵绵的虽不大却是极密的,不消片刻便湿透了地面。欧阳浩从车上下来,也不用人撑伞,只是快步进了门。
门厅的被大灯照得明亮亮的倒是显得一楼昏暗了许多,欧阳浩将军帽随手交给迎出来的下人,拍打着身上刚刚淋落的细雨,见柳嫂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知道必是为了沈静菲。
“夫人怎么了?”“夫人,夫人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送过去的……”柳嫂小心的回答。
眉头一蹙,紧紧的抿着嘴,“夫人在房里吗?”
“不在,在客厅。从上午客人走了后,就一直一个人在那坐着。”看欧阳浩的脸色越来越差,柳嫂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也不敢抬头看他,就只低头看着自个的脚尖。只见一双军靴本也踏上二楼的楼梯,听她一说顿了顿,收回来就快步去了一楼的会客厅。
走到会客厅的门口,里面皆是昏暗一片,一盏灯都没有,欧阳浩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好在窗帘并没有拉上园子里的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终还是有些亮的,走了几步才让眼睛适应了这昏暗,才看到沈静菲卷曲着身子偎在沙发的角落里。
着会客厅本就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走上去一丝声响也没有,可沈静菲却听到细微的声响,有些恍惚的转过脸去,欧阳浩见她只是出神,于是走了过去,手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冷,忙把她整个人拥进怀中,“今个下雨,这夜里凉,你怎么就这样呆着,若是不想上楼,好歹要柳嫂帮你加条毯子。本就身子弱,这样还能不病。”
沈静菲本自己呆着还未觉得有多冷,可等到挨上欧阳浩才浑身发起抖来。她还没有晃过神来,已被回房间用棉被密密的围了起来。嘴唇抵在她脸上额上摩嗦,“宝贝,不冷了,一会就好,宝贝……”
两个人抱在一起,她闭着眼睛偎依在欧阳浩的怀里,脸上全是眼泪,片刻才开口,“是真的吗?就因为帮你?”
终是开口,偏就这样一句,让他心里一怔。京里来人求见她,自然有人报告给他,也是得到他的同意的,不然在这时候她那里是随便人都能见的。来人见完沈静菲,自然有人接了送到办公厅,当然他也就知道来人的来路以及和沈静菲交谈的内容。那自然也知道沈静菲这句问话的意思。咬咬牙,才从嘴里挤出一句,“静菲,你放心,这个仇我是必会报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想从那漆黑幽深的眼睛里看出答案来,她一向知道她被他保护的很好,那些血淋淋的往事残酷现实他总是想尽办法瞒着,可她也毕竟不是那个初嫁南地的,一些事情也不是不知道,可总是自欺欺人将自己封闭起来,总盼着那保全。一阵惊痛划过她的心头,终是知道这就是命,她是逃不过的。就算他不宣战,也自有人挥刀,现如今那明晃晃的尖刀都指到鼻尖上了,那还有不应战的理由。手指紧紧的抓着他军装衣角,仿佛那样那获得一丝安宁。
今日欧阳浩办公厅的楼下从早上开始陆陆续续一辆辆黑色的梅赛德斯都停了过来,不用看车牌都知道,基本上各个军部的长官都来了。欧阳浩继任督军后并没有像他父亲般迁往督军行署办公,而是依旧在以前办公厅这边办公。这办公厅如今更是整个南地的中枢神经之所在,本就每天人来人往,今日就更显得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