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继先也是堂堂西北督军府里的三公子,又与欧阳浩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因此在欧阳浩这里是随意洒脱惯了的。又因他只身一人去顾家当内应多年,于欧阳浩更是有恩有功,于是自然是也没什么忌讳的。
欧阳浩平白遭了这么一顿抢白也不恼,双手交叉的抱在胸前,那眼盯着看,怎么看眼前这小子都对苏亚是有想法,可偏煮熟的鸭子就嘴硬,死都不承认。不喜欢干嘛,人家找了来就摆脱要照顾她,干嘛一听到她的消息就上前凑,人家一出现就开始躲。
周继先知道欧阳浩在盯着他看,一开始还目光躲躲闪闪的不与他对视,谁知这人竟像是下了决心般的死盯住不放,于是坐不住了,瞎编一理由脚底抹油开溜。
就在房门在身后关上的一瞬间,周继先竟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大笑声。
秋日的晚上就算不是深夜,也是冷的,特别是这南地屋里是略带些潮湿的冷。晚饭后保姆带着两个孩子去睡了,沈静菲换了平常的衣服,披着一条毛毯窝在起居室的沙发上,随手翻着几张报纸。手边是柳嫂送过来一杯无花果茶,她端起慢慢啜饮,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嘴里含着那微苦的茶水,顿时就让身上一暖。
屋里的窗帘都已换成厚重的天鹅绒的,暗红的窗帘被金色的缎带笼着,煞是好看。刚才柳嫂来送茶时,随手就要放下窗帘,可她没让。月亮升起来了,现在就算她坐在这,不用到窗前都能看到。看着皓月当空,才记起今个竟是十五。
“想什么呢?”没抵备的有人在身后说了一句,倒是让她吓了一跳,忙后头去寻,竟是欧阳浩回来了。
“外边下霜了?”看着欧阳浩戎装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白霜,她问道。
“是,地上都有些白了。都深秋了,能不下霜。”边解着衣服上的扣子,边回答。看看沈静菲在往身上扯毯子,就笑着渡过去,“你若是冷,就上床上去,何必在这冻着。”
沈静菲笑笑,“还早,你吃过吗?要准备宵夜吗?今个从清龙送过来的秋笋,很新鲜。”
欧阳浩靠在她身上,“我吃过了,别忙了。”伸出手把绺散下的发丝,给她抿到耳后。
外边一定很冷,欧阳浩贴过来的身子,就算是隔着厚厚的衣物依旧能感到寒意,沈静菲缩了缩身边,笑着打落他环过来的手,“快去换了吧,衣服都是冷的。”
欧阳浩看看身上的衣物,笑笑,刮了沈静菲那小巧秀气的鼻子,“好,一进了秋天,你是碰什么都觉的冷。”
沈静菲冲着欧阳浩的背影,“本来就是,要是在北边现在该是秋高气爽的日子,爬爬山,蹬蹬高都是极好的。偏咱们这秋雨不断,几天都见不着日头,烦心的很。空气都是湿冷的,我就是不喜欢。”
正在衣帽间里换衣服的欧阳浩,听到她的话,解了一半衣扣的手顿了顿,他是知道她对这里的气候一直不适应,虽嫁到这里几年了,他也极费心的照顾,可几乎每年换季时,她都会病一阵子。每次她都烦心的南地的气候,而且每次都会冠上“你们”二字,连起来就是“你们南地的气候不好”,可今天“你们”却是被“我们”所代替,可能她是无心之语,却让听者心里一喜。
“你怎么喝这个?不舒服?”洗过澡换好衣服,见沈静菲捧着一杯无花果茶,偎在棉被里发呆。他爱看她发呆的样子,柔柔弱弱的,眼里一片暖意融融,,笑着重爬上床去抱住她,闻着她发间飘出的栀子花香,当真是好生满足。
想了想,“这几天找个时间,天气好的时候我带你去马场骑马好吗?你身子这阵子不好,老呆在城里不如出去透透气,也好起老闷着。”
半天竟没听到回答,低头一看竟是也在怀里睡去,欧阳浩笑笑,轻轻把她放到,拽过被子给她,这次关了床头等拥着她睡去。
“静菲,听话!来喝些清粥。”床上沈静菲闭着眼睛,听而不闻。起床下欧阳浩端着一碗粳米粥,长叹口气坐在床沿,看了她半天道:“静菲,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这样终日不言不语,你舅舅在地下能心安吗?”
心里抽痛不已,忍不住泪就下来了,舅舅的身体一直康健,怎么都想不通怎么会突然就散手人寰。想着又一位疼爱她的长者逝去,怎么能不让她痛彻心腑。欧阳浩知道她的心思,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把他抱住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试图用他的体温来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白业盛的突然离世,里面透着些许的可疑和蹊跷,可偏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报丧的电话是直接打到督军府给沈静菲的,他也是听下边人说夫人接了个电话人没站稳摔倒了,连正开着的军事会议都不顾急匆匆赶回来,这次知道消息。一直在安稳沈静菲,直到这会子她好容易睡了,他才静下心来仔细想。白业盛突然病逝,他在京里的人却至今没传回消息,是没打探到确切的消息,还是里面另有隐情。就算是外人探不到消息,那白聪颂呢,怎么到这也没接到他的电话。想了想站起来慢慢走到一边抓起电话。
“派人速去一趟重柳巷68号,看看知道些什么吗?”
放下电话,才发现床上的人一醒来,抱着双膝呆坐在那,可能是感觉到欧阳浩关切的目光,略抬了抬头,心里酸楚起来,却只是一种平和的哀伤,渐渐竟有了些许的力气,缓缓的开口,“我想回京。”
欧阳浩心里一颤,依旧走过去,将沈静菲揽入怀里,思索了半天才开口,“再等等,现在消息不明,你这样贸然回去,我不放心。我已安排人,等传回消息,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他明显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初初的悲痛过后她心里也有些不安和疑惑,舅舅的身体并不是那般孱弱,怎会就这样突然暴毙,为什么至今两个表哥还是联系不上,看看欧阳浩的神情,似乎也是有些许不惑。有了前段的种种,沈静菲知道事事都要推敲谨慎,不然稍有不慎她就会成了他人牵制欧阳浩的一颗棋子。
她慢慢曲起了手指,揪紧了欧阳浩身上戎装的衣料,“我怕见不上最后一面。”
欧阳浩本处默不作声地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沉思,听到她这般说才回过神来,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不会的,倒是若能行,我陪你一块去。”
欧阳浩等地消息竟一夜都没有到,这是以前所没有的,晚上虽是陪沈静菲躺在床上,他却是没有丝毫的睡意。其实这一夜两人都有心事,所以也都睡得浅,床头电话铃响,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毕竟在这深夜里突如其来的声音竟是那般的刺耳,欧阳浩翻身皱着眉接起来,只听了一声就睁开了眼睛,默默听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其间突然瞟了一眼躺在身旁的沈静菲,可就这一瞟就让沈静菲本就不安的的心又高高的悬了起来。看他挂上电话,靠过来,揽上他的腰,“宝贝,京里传来消息,你得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