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会客厅才发现来的竟是自己的熟人,惊喜的说,“陈大哥怎么是你!”
陈秉林笑盈盈的站了起来,“我可是奉命来采访督军夫人的!”见沈静菲明显比上次见面时要清瘦了许多,人也是略带憔悴,他是知道沈静菲现在的处境的,忍不住问了句,“静菲,你还好吗?”
沈静菲愣了一愣,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毕竟是两个月来见的第一个熟悉的人,抽泣了两下才止住了泪,用手指抹了一下脸,走到陈秉林的面前坐下,哑着嗓子道,“我还好!你呢,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有淑林的消息吗?”
“我还好。”陈秉林说。
“那淑林呢?”见陈秉林沉默不语,连忙又问一句,“还没有她的消息?”
“我几乎都找遍了整个上海,可是就是找不到。兴许是被远藤由贵给带回日本了吧!”陈秉林无奈的回答。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都没再说话。
半晌沈静菲才开口,“陈大哥,你今天来是?”
陈秉林轻轻推了推面前的茶杯,空出一些地方,将自己身上带的相机放在茶几上,“静菲,我是奉命来采访你的。”
沈静菲又是一愣,这才想起陈秉林是中央日报的记者,这中央日报是当今中央政府的直属报刊,可以说是当今中央官方的喉舌,此报定是大力鼓吹中央的。可自己认识的陈秉林,并不个是非不分,只会跟风拍马之徒。
陈秉林见沈静菲的神色,知道是误会自己了,“我是个记者,如实报道,让全国大众知道事实真相,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信条,所以请相信我。不管我是怎样到这里来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是真心来帮助你的。”
陈秉林说的诚恳,沈静菲听的感动。这段日子每天都如同炼狱一样的折磨,丈夫远赴海外不知现在何处,舅舅在京里据说也是被软禁在医院里,自己每日都要强忍着情绪硬撑着,心里憋得都要爆炸了,不由得悲从心来,刚刚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陈秉林略略靠近了她一些,拍拍沈静菲的肩头,见她慢慢平静,才说,“静菲,我来时,那张世海本是要命人来陪的,被我用计给支开了,咱们的时间不多,你如果觉的行,咱们就开始。”
沈静菲点了点头,抽泣了几声将自己的情绪略略平复一下,才开口,陈秉林则提笔疾书,不一回采访本上就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
沈静菲喝了口水,又缓缓开口,“古语一向说,正义自在人心,可是如今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都是义正严词,中央总是说他们是正义的化身,我们是承认当今中央政府的,是国家的统领之所在。只是为何非要置南地与死地,我们南军与日军血战,奉行的自是寸土不让,可就因为于中央政府争取自己的最基本的权益,挡了某些人的兼并之路,现在就成了他们中央政府眼里的乱臣贼子,偏来编排我们破坏国家统一,对抗中央领导,导致不能一致对外。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道理我们南地上下都明白,可为何中央那些当权者不明白。非要在日寇面前做出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来?”
陈秉林当真是佩服眼前这位女子,真是美貌和才气兼具。从督军府回到住处连夜就撰写了一篇激昂的文章感慨时政的分裂乃是误国误民的第一毒瘤,而国难当头,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一致对外才是国家利益之所在。此文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说出了很多并不为人所知的东西。不少民众自是称如今的中央政府是宋高宗,而称对日作战的欧阳浩是岳飞,并喊出口号要求中央政府不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南地及欧阳浩的头上。中央政府顿时乱了阵脚,总统更气得大骂五处吃干饭办鸟事,慌的张世海恨不得杀了沈静菲和写文章的陈秉林。可偏偏当前的情势下这人又是万万最动不得的。
此番倒当真是让沈静菲好好的利用了舆论这把利剑。
欧阳浩不动生色的看着摊在面前的报纸,陈秉林不就是那个被日本人擒了去的记者,不过看似文弱的书生这次倒是真的帮了自己的大忙,现在全国的舆论风向基本都是倒向自己,毕竟是国家再差也都比真正的亡国强百倍吧,不是有句俗语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嘛!
“四公子,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孙振汉轻声的禀告。
“振汉,派人到督军府周围守着,我怕明天张世海会狗急跳墙,千万别伤着她们娘三个。”欧阳浩缓缓的说,明天的事自己是十拿九稳的,可就是沈静菲那自己真的没多少把握,虽然她身边至今还有自己人,可毕竟势单力薄,到时事起城里必会大乱,自己可以派人趁乱救人,那就难保张世海之辈就不会趁乱伤人?
孙振汉知道欧阳浩现在是最最担心夫人的,想了想试探着说,“四公子,不然我联系小四今晚趁机把夫人和两个小公子悄悄的给接出来?”
欧阳浩慢慢的摇摇头,“那会打草惊蛇的,不行!”是啊,自己潜回南地暗中布置明日的一切,眼看胜利在望,在这关键时刻是绝不可以功亏一篑的。那只得让自己最心爱的人以身犯险,自己整整的是混蛋一个,可事已至此自己却只得如此!长长的叹了口气,无限疲惫地摁了摁额头,拜拜手让孙振汉离开。
孙振汉还想说什么嘴张开又合上,终是没说出口,转身离开轻轻的带上房门,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唯一有用的是无论如何明天都得保了沈静菲的平安。看看自己关上的房门,孙振汉在原地又站了片刻就急匆匆的离开,还有许多事等着自己去办呢!拿起电话播了个熟悉的号码,听到那边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的声音,也不客套,就说了一句,“半小时后到城西悦白楼见。”说完就扣下了电话。
车子停下,孙振汉走进酒馆大堂,目光扫视四方未见异常,才将头上的礼帽又向下拉了拉,自己整个脸几乎都被遮了起来,快步走上二楼进了这层最里面的一间雅间。
雅间里早就有一个同样是穿长衫带礼帽的男人等在那里,见孙振汉来也不起身相迎,只是举起手里的酒杯,“这酒不错,是陈年的杏花村,你先尝尝。”说完自己先呡了一小口。
孙振汉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小子还是好这口?!”说完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酒一仰脖一气给干了,杯底朝天控了控,示意自己可是感情深一口闷。
那人也恼,耸耸肩,“说吧,这节骨眼上,找我啥事!”
孙振汉拿过那青花的酒壶给自己又满满斟了杯酒,“你明天有把握救出夫人和两个小公子吗?”
那人也不接话,只是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是四公子让你来问的?还是你自己想来问?”
孙振汉一愣,“我自己来问的,怎么了?”
那人笑笑,“想着也不是四公子让你来的,他若是连这都信不过我,也枉费我这么多年下的力。”
孙振汉自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也就明白了,也不向下再说,两个人也不多话就着一桌的菜,喝光了一壶陈年的杏花村,然后付账一前一后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