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琪园,没想到琪园门外居然已经围了不少人。三夫人颜紫自然是少不了,二夫人幽琬蝶也被娴小雨拉了过来,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二少爷滕鞥楚居然在人群之中。
一同从琪园出来的萧落烟不由多看了滕鞥楚一眼,这个二少爷,回了滕府三四日了,平日里除了陪他母亲吃饭外,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能出现在这里,想来,对他大哥还有些情谊在吧。只是不知道,他对自己,是否还当作是孩童时代那嬉戏玩闹的伙伴。
萧落烟看滕鞥楚,滕鞥楚的眼光也正好看过来,电光火石间,两人有些心照不宣的心思在流淌。萧落烟总觉得滕鞥楚分明冰冷的眼神中,隐隐含着些什么,而这,似乎又与他有关。只是现在,鞥琪的病大如天,他无暇在顾及什么。
刚出琪园的一干人等便被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打听起园内的情况。
“大姐,听说神医来了,鞥琪的病有救了吧?”
“大夫人,我家二夫人可天天祈祷着大少爷的病早些好呢,没想到,菩萨真的显灵了……”
“大姐……”
“大夫人……”
“好了!”傅倚水大喝一声道,“妙圣公主在这里,你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霜姑娘说了,大少爷的病应该有救,都给我散了吧,别让人看笑话。”
大家一听这话,个个表现的欢天喜地一般,依言回转身走了。只是不知道几人是真心,几人是假意。
傅倚水无奈地叹口气,对霜非晚道:“霜姑娘,府中的人不懂事,都是我平日里管教不严,您可别见怪!”
“不妨事的!”霜非晚摇摇头,只在心中盘算着待会怎么向傅倚水开口说实情。
傅倚水见霜非晚并不见怪,放下心来,继续带着她前行,道:“霜姑娘,不如去前厅看茶,再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慢慢写药方吧?”
“也好!”霜非晚点点头,跟着众人往前走。路过燕子坞,却听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那是谁?”霜非晚忽然停了脚步,往燕子坞内打开的院门望进去,见到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院内石桌旁,手中碰着书本,读得来劲。
“那是我府内一个奶娘的儿子,挺有些学识,年初考中了举人,正准备参加九月的秋闱。”傅倚水老实答道,有问,“霜姑娘要见,我去叫他过来就是了。”
“奥,不用了,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霜非晚罢罢手,“读书人最厌烦被人打扰,我们还是先去给大公子开方子要紧。”
“霜姑娘说的是!”傅倚水点点头,不再坚持。
到了前厅门口,霜非晚忽然停驻脚步,对滕尚儒和傅倚水道:“侯爷,夫人,非晚想同你们单独谈谈,不知可否屏退下人?”
傅倚水和滕尚儒狐疑地对视一眼,心中虽有些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到了厅内,叫下人们推出去,傅倚水才小心地问:“霜姑娘,不知有什么话要讲。”
“侯爷,夫人,关于大公子的病……”霜非晚满脸犹豫,说话有些吞吐。
“我儿子的病怎么样了?”傅倚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夫人,恕非晚才疏学浅,无法治愈大公子的病。”霜非晚咬咬牙,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可以救的。”傅倚水站了起来,一脸不相信。
“那是因为大公子的病已经再受不得刺激了,非晚这样说,也是希望他心情能好些,便能活得更久一些。”霜非晚叹气,“我看了他的脉象,也知道他一直是孙太医医治的。之前路上,海棠也跟我说了大公子的情况。应该说,孙太医的方子都没错,只是他的方法,太过循规蹈矩。俗语说,是药三分毒,大公子的药,喝得实在太多了。而大公子得的是虚劳之症,病久及肾,肺脾肾俱损,五脏俱虚。大公子的腑内五脏都有缺损,已经无法补上了,只能慢慢拖着时间,怕也活不过两三年去了。”
傅倚水重重地做回椅子上,喃喃地道:“两三年,两三年,也好,孙太医说,他活不过明年夏天去,霜姑娘既然能让琪儿再多活几年,想来已经是好很多了。”
霜非晚见傅倚水如是说,便点了点头道:“既然藤夫人信得过我,那便按非晚开的方子来,将孙太医的药都停了。我会尽力拖延大公子的时间。”
“好!”傅倚水坚定地点点头,“霜姑娘是海棠的好姐妹,定不会害她夫君,就按您说的办吧!”
“不过……”傅倚水有些迟疑,“有件事,我想请教霜姑娘?”
“什么事?”
“不知道……我的琪儿,可以有后吗?”傅倚水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的问题。这霜非晚虽然医术高明,可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又是未来的公主,这问题多少有些唐突,可是又不得不问。
果然,霜非晚俏脸一微微红,随即又镇定下来,道:“非晚尽力而为就是!”
“这么说,是有希望的?”傅倚水眉间泛了喜色。
霜非晚缓缓地点下了头……
秋季早晨的空气格外新鲜,秋高气爽。炎夏的热气已经散去,周围每一样东西上都有一层秋天特有的神秘色彩。
唯见园内,一条人影翻飞,剑气森森,银光耀耀,园内的梧桐树叶子被扫起一地,飘在空中。少顷,收了剑势,气微缓,剑被反握放在背后。
门口,传来几声稀拉的掌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园子入口处,轻轻鼓掌,那掌声,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像是随意地将左手碰着右手而已。
“二少爷!”萧落烟将剑放下,对来人行礼。
滕鞥楚不答话,只慢慢走过去,拿起刚刚被萧落烟随意放在园子内石桌上的剑,道:“使剑之人,是不该将剑乱放的。”
萧落烟并不为意,拿过剑,入了鞘,笑道:“我不是剑客,学武只为健身和防身,你知道,行商之人常年在外,难免会遇到危险。”
“你为了这个目的练剑,岂不侮辱了剑?还不如不练!”滕鞥楚有些不屑。
萧落烟低头,看看滕鞥楚手上那把黑色剑鞘套住的剑,道:“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一如剑在每个人手中的用途都会不同。”
“剑,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强身健体的工具,而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便是杀人的利器。我看二少爷从来是剑不离身,似乎将它当了亲密的伙伴,可是死物终归是死物,再亲密,它也不会变成活的!”
滕鞥楚盯着萧落烟看了半晌,缓缓地道:“看来我们谁都无法说服谁,不如比试一下如何?”
“好!”萧落烟倒也不推辞。十二年未见,滕鞥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个迷,做为儿时的亲密伙伴,他非常急切地想要了解他的过往。他还是他的朋友吗?
手一伸,萧落烟已经将石桌上回鞘的剑拿在手上,长剑出鞘,剑尖对着滕鞥楚。
“二少爷,出剑吧!”
滕鞥楚抬高握剑的右手,伸向右边,站定,不再有其他动作,自是周身,罩了一层凌冽之气,比剑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