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的青莲出水图。”有绣娘出声赞叹,眼中是由衷的钦佩。朦儿送了一口气,老实说,她的心,悬了好久。
“好了,一个时辰到了,大少奶奶,该回府了。”萧落烟提醒。
“好!”朦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将手在清水中洗净,小心地拿起刚刚用油纸包起的月饼,跟着萧落烟垮出了房门。
身后,是绣娘们的一片叹息声:“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看过瘾呢……”
轿子抬出绣庄,萧落烟却在不远处见到了一个身着儒衫的熟悉人影。
“拾言,你怎么到这里摆摊子来了?”
“落烟兄。”秦拾言站起身,“那边的摊子被人占了,天气凉快了,摆摊子的人便多了。”
“奥!”萧落烟点点头,不以为意,只问道,“恩科开考就剩一月光景了,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放心吧,我赚点钱,也是为了让我娘日子好过些,下午我就回去。”秦拾言拍拍萧落烟的肩,看了看他身后的轿子,问道,“落烟兄,你这是?”
“奥,大少奶奶到绣庄教习,我送她回去。”萧落烟随口回答。
“哦!”秦拾言点点头,状似无意。奇怪,他在府内听闻大少奶奶到绣庄教习,就立刻将书画摊子摆到了离绣庄不远处,他这么做,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
可是大少奶奶身上似乎有一股魔力,吸引着他,那感觉似曾相识。
“对了,落烟兄,你知道吗?皇上在扬州遇刺了,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已经班师回朝,在路上了。”秦拾言忽然转了话题,当务之急,应该是近在眼前的科考,而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萧落烟听到这话脸色却是一变,道:“此话当真?”
“我也是听说,听几个同窗说的,街面上传得更邪。”秦拾言摇头,“说皇上遇刺,被毒箭射伤,阎王派了鬼面将军杀退了刺客,天上又派了仙女下凡,治好了皇上的毒。差些,便影响了此次的科考。”
在他看来,目前他的人生中,没有什么比功名来得重要。那样,便可以施展他的抱负,那样,便可以给娘一个安逸的晚年。除非……
当然,那不可能,找了十年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会出现呢?
萧落烟的神情忽然迷茫,似乎没有听到秦拾言的话,却见朦儿撩起了轿帘子,问道:“秦公子,你知道那个仙女在哪里吗?我想找她给大少爷治病。”
“大少奶奶,这种事情多是以讹传讹的多,市井留言,不足为信。”秦拾言正色回道。听见她说大少爷,心中为何没来由地不舒服?
朦儿嘟嘟嘴,满脸失望地放下轿帘子。
萧落烟却似被惊醒一般,忙吩咐轿夫道:“赶紧回府吧,待会大夫人该怪罪了。”说完也不和秦拾言告辞,径自带头往滕府方向走去。
“落烟兄今日的神色怎么如此奇怪?”秦拾言若有所思地看着萧落烟匆匆离去的背影。
萧落烟将朦儿送回府,也不跟着去琪园,只急匆匆地回了唯见园。唯见园内,萧木的房门紧闭,萧落烟使劲一幢,将门撞开,然后看向四周,叫道:“父亲,父亲!”
屋内空荡荡的,座椅板凳整齐地放着,一张床,被子也跌得有棱有角,床单上平整地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显示着这屋子主人的一丝不苟。
周围凡是空置的墙边上,都放了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全是厚薄不一的书。
萧落烟急躁的心情在经过刚刚从一路的行走和找人扑空两件事后慢慢平稳了下来,父亲不在,想必是去了帐房,如果他去帐房内找他,似乎不妥啊。
沉下心来,细细想着。
事情发生在扬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想来与父亲无关吧?那么,又有谁会去干这种事情呢?
不过,宓朝建朝才十年,当年逐鹿中原的各方势力难免会有些漏网之鱼,或是他们之一,也未可知。
“谁在里面?”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苍老声音,萧落烟急忙起身,恭敬地对来人行礼道:“父亲!”
“你怎么在这里?”萧木一脸讶异地看着萧落烟,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是钥匙是从内插上了门栓,虽说这门栓极好撞开,可是也是需要一些力气的。
“父亲,落烟找你有事相问。”萧落烟直言相告,不过语气到时平稳地很。
“什么事?”萧木沉声,未露声色。有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的儿子不惜撞开他父亲的房门,如此地匆忙?
萧落烟直视着萧木,问道:“适才落烟在街上听说皇上在扬州遇刺。”
“哦!”萧木淡淡地应一声,不再有其他言语。
“没什么事,儿子先告辞了。”萧落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出了唯见园。
背后,萧木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在桌子边坐下,稳稳地举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唯见园外,萧落烟走得漫无目的。
外面有些丫头小厮走过,忙碌着,打扫拭尘。还有五日便是中秋佳节,这是除了春节外最大的节日,一切都怠慢不得,都要提前做准备。
不知为何,居然想起出府时在路上买的月饼,想到朦儿偷偷藏了两块,心中竟是一丝苦涩,连那月饼的滋味,都没有尝出分毫来。
想着,脚不听使唤便到了琪园。
琪园内正巧无人,滕鞥琪的屋子房门紧闭,萧落烟举手想叩门,屋内却传来朦儿的笑声:“大少爷,喝完药了,可以吃月饼了。月饼已经切好了,我喂你吃啊。”
“好,原来,快中秋了啊……”滕鞥琪的话语几近叹气。
“来,张嘴,啊。甜吗?”
“很甜,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月饼。”月饼,他滕鞥琪每年想吃多少便有多少,可是,却从未吃过如现在口中这块如此香甜的。
屋外,萧落烟轻举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夫妻俩真是情好处,他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心中的烦躁稍稍止了一些,只是那又酸又涩的滋味却是加浓了一分,那滋味,看来是必将伴他终身了。
朦儿在绣庄为师,一晃几日过去。到了八月十三,街上便开始愈发繁盛起来。
秋果上市,街上买水果的尤其多。水梨、沙果、苹果、海棠、鲜枣应有尽有,还有带枝的毛豆、果藕和西瓜。更有那卖兔儿爷的“泥兔摊”,那些兔儿爷兔首人身,披甲胄,插护背旗,脸贴金泥,身施彩绘,或坐或立,或捣杵或骑兽,竖着两只大耳朵,亦谑亦谐。将个朦儿看得呆了,手举着轿帘子一直都没有放下。
“萧管家,那是什么?”朦儿在江南一带长大,对京中过中秋的风俗还有些好奇。
萧落烟笑答道:“那是兔儿爷,中秋佳节,京城中家家祭的就是兔儿爷。这兔儿爷传说是月宫中嫦娥仙子身边的玉兔下凡,保佑世人团圆的。还有个曲儿为证呢,说是‘莫提旧债万愁删,忘却时光心自闲。瞥眼忽惊佳节近,满街挣摆兔儿山。’”大少奶奶从扬州来,江南的风俗与京城不同,需要仔细地讲解。
听萧落烟的回答,朦儿倒来了兴致,笑道:“萧管家,你帮我买一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