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儿!”屋外又走进一个人来,白衣素眼,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霜姐姐!”朦儿喜得大叫。
“霜姑娘……”秦拾言也是一喜,起身行了一礼。
“我找人给妙圣公主带了信,让她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凌筱溪笑言,看看秦拾言,意有所指。
霜非晚权当没听懂,径自坐了下来。
“霜姐姐……”见到霜非晚,朦儿自然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不过她最关心的是,“鞥琪他,好吗?”
霜非晚淡淡一笑道:“不大好。”
“不大好是什么意思?”朦儿抓住她的胳膊,着急地问。
“你走后,有段时间他一直不肯吃药,把身子拖垮了。后来我说是你求我留下来给他治病的,他才恢复每日进药。”霜非晚不带感情地述说着滕鞥琪的情况。
朦儿一愣:“他为什么不肯吃药?”
“他说将死之人,再多吃,也是死。”霜非晚摇头。
“他……真的知道了?”秦拾言只和她说过这个可能,但是,当时并不肯定。
霜非晚看着朦儿,再看看秦拾言,然后问道:“你现在……还喜欢滕鞥琪吗?”
朦儿使劲地点点头,霎那间,秦拾言面如死灰。
“那好,我告诉你!”霜非晚顿一顿语气,将自朦儿走后,滕鞥琪所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了出来,听得朦儿眼泪直掉。
“人人都说我笨,他怎么比我还笨。”朦儿擦擦眼泪,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在滕府!”霜非晚轻声道。
“我这就去找他。”朦儿掩面,就往外冲。
“喂,小师姐,你别跑那么快啊。”凌筱溪赶紧也追上去,“等我一下,我也去。”
屋内,只剩下了霜非晚和秦拾言两个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拾言质问。
“我做了什么吗?”霜非晚装傻。
“你明白的!”他才不信,以霜非晚的聪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明知道……明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我说的是实情,难道不该告诉她吗?”霜非晚反问,“她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力吗?”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秦拾言气冲上头,口不择言。
霜非晚终于坐不住了:“你什么意思?你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她蒙在鼓里,你用这样的方法留她在你身边,你不觉得,你才是那个自私的人吗?”
“看来,凌筱溪什么都告诉你了。”秦拾言点点头,吼道,“我是他从小订亲,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我可以名正言顺让她待在我身边,她没有权力选择!”
霜非晚怔怔地看着他,叹息一声道:“如果你真的是那样的人,就不是秦拾言了!”
朦儿飞快地穿过滕府长长的回廊,第一次,开始痛恨这回廊实在是太长太长。
滕府的人,虽然半年多没见她,但是,她的名声仍在。在那些丫鬟仆人的心中,她一直都是他们的大少奶奶,这观念,已经在心中扎了根,发了芽。
所以,她一进滕府,根本没有人拦着她。看门的老袁头,甚至还笑得又叫又跳,明明是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了,却似乎忽然年轻了几岁一般,蹦跳着就冲去倚水轩,向傅倚水报喜去了。
这些,朦儿都无暇理会。
她心中,只有滕鞥琪,只剩滕鞥琪,只想早点见到他。
气喘吁吁地跑到琪园,却见小童正在打扫庭院。
“小童,大少爷呢?”朦儿顺一下气,急急地问。
小童蓦地抬起头,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朦儿,然后忽然跳了起来,叫道:“大少奶奶,不是小的眼花吧,您怎么回来了?”
“大少奶奶……”屋内的香菱和一旁抱着猫猫的香莲听得声音也跑了过来。
猫猫更是扑棱了一下翅膀,大有打算往朦儿怀里钻的意思。
但是,众人的话语,朦儿却全数听不见,只一脸焦急地问:“大少爷呢,他在哪里?”
众人还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倒是香莲,因为怀中扑棱的猫猫,让她回了些神过来:“大少爷,他应该在清池……”
自从大少奶奶走了以后,大少爷除了吃饭睡觉或者一些别的事情之外,几乎每天都会在清池旁发愣。
香莲话音刚落,朦儿便已经风驰电掣般消失了踪影。只留下满肚子的疑问,在大家的心中。
四月的清池,水声潺潺,假山上,有墨绿的青苔冒出了头,融在水与石间,交融在一起。湖面上,铺着几片比浮萍大不了多少的荷叶,但是,是切切实实的荷叶,生长在北方的荷叶。
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清池边上,身形比半年前更加清瘦,只剩下了骨架子,撑不起衣服,却反而让那衣服,在微风中抖动,更显飘逸。
没有见过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连病中,都会如此地美,哪怕,只是仅仅看到一个背影而已。
“鞥……琪……”朦儿愣在原地,半晌,才哽咽地开口低唤。
眼前的白衣男子身子很明显的一僵,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鞥琪!”朦儿猛地上前,从后面,紧紧抱住了眼前的男子。只要跟他在一起,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滕鞥琪僵立的身子,终于在朦儿的拥抱下有了反应,他用手,握住朦儿紧扣在他腰间的小手,想要掰开。
“不,不要,不要赶我走!”朦儿死不放手,越包越紧,“你赶不走我的,我刚才进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我这次,绝对绝对不走了,当妾也好,当丫头也好,当奴婢当什么什么都好,我赖在这里了,我赖上你了,缠上你了。以后,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步都不会离开。”
一声长叹,满满钻入了朦儿的耳膜中。
“朦儿……”滕鞥琪悠悠地开口,“朦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留我在你身边,然后,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让我跟着你,伺候你!”朦儿急急地回答。
“半年了,你真的回来了吗?”滕鞥琪的话,像是在对空气说。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朦儿哭着点头。
滕鞥琪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她真实的存在,喃喃地道:“你回来了,可是……我却要走了……”
“你要走去哪里?”朦儿轻声问。
“最多,还有两年时间而已,不是吗?”滕鞥琪自嘲,“到时候,就算我不想走,也必须得走了吧?”
“不,我不让你走。”朦儿紧扣着他的腰,霸道地道,“我不会让你走的,就算你要走,我也会一直一直这样抱着你,谁都别想抢走你!”
滕鞥琪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回来,我好不容易,下决心将你赶走,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霜姐姐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怎么可以不回来,我怎么可以知道你糟蹋自己的身子,还不回来?”
滕鞥琪终于转过了身,盯着朦儿看了许久许久,才道:“你可知道,你这次回来,就走不了了。有可能,这一生,都会在这高墙内院里度过?”